趙慎忽然清晰地意識到,在這世上,若說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無法失去的,那便是嚴子溪這個人。不知不覺,對嚴子溪的感情深刻到了連自己都覺得驚訝的程度。起初不過是循著那一星半點舊時的影子,時間久了,一顆心卻就這樣沉淪下去,不能亦不願抽離。嚴子溪不像秦暢,儘管面容相似,但內裡卻截然不同。秦暢像是一團永遠燃燒不盡的火焰,少年時的趙慎在冰冷的深宮裡待得太久,把這團火焰視作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救贖,如同飛蛾一般愛上秦暢,而後來的種種陰差陽錯,卻讓兩個人之間隔了太多東西,再也無法回頭;嚴子溪卻是一汪幽靜的深泉。趙慎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整個人熨帖而平和,雖不曾有過什麼轟轟烈烈的山盟海誓,但那樣一種愛意,卻更為深遠,嵌進了趙慎的每一寸血肉。
只有和嚴子溪在一起,趙慎才願意去相信那些天長地久,天荒地老。
秦暢代表了趙慎少年時期的所有熱情,而嚴子溪,卻是趙慎最終心心念念愛上的,願意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趙慎靜靜看著嚴子溪近在咫尺的臉龐,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溫和的情緒裡。他低低一笑,嘆息般說道:“傻瓜子溪,你一直以來都覺得我愛的不是你麼?趙慎再是不堪,也不需要費盡心機去討好一個替身啊……”
躺在床上的人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反應。趙慎忽然有些惶恐,生怕嚴子溪就這樣將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抽離了出去。
哪怕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讓嚴子溪安然無恙。
趙慎輕輕吻了吻嚴子溪光潔的額頭,起身退出房間。
清遠大師等人早已在隔壁房間等候了多時,卻無人進去打擾。這裡的人對趙慎和嚴子溪的關係心照不宣,都不願打破那兩人難得的獨處時光。過了許久,趙慎才推門進了隔壁的房間。清遠大師見了他,先是念了一聲佛號,接著雙手合十衝趙慎行了個禮道:“王爺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趙慎忙還禮道:“託大師的福,晚輩還算是安好。大師此番出手相救,趙慎實在是感激不盡。”
清遠嘆道:“說來慚愧,貧僧原本是方外之人,理應一心向佛,不理會這些凡塵俗事,可惜這麼多年了,貧僧終究還是堪不破。既不能出世,倒不如幫嚴施主一把。只是貧僧醫術有限,只能幫諸位到此了,嚴公子的身體究竟能不能恢復,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耶律信聽他提到嚴子溪的病情,忙將自己帶來的大夫喊了過來,道:“我們此番前來,不光帶了藥材,還特地帶了我遼國名醫過來。這位是伊旬大夫,不如讓他以我們遼人的方法替子溪診治診治?中原醫術循序漸進,難免溫和一些,說不定遼人的猛藥反而對子溪的病情有利。”
眾人忙點頭稱是。那伊旬大夫知道攝政王此番讓自己來醫治的是個要緊的人物,趕緊上前向清遠大師詢問了一番病情,接著便跟幾人進屋,又仔仔細細替嚴子溪診治了一遍。越是往後,他的神色便越是凝重,趙慎看在眼裡,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生怕從伊旬嘴裡聽到什麼不利的話。
約莫一炷香之後,伊旬擦擦汗,向眾人做了個手勢,將大家又領到了隔壁,這才開口用不甚流利的漢話道:“這位公子年紀輕輕,身體卻呈現出了衰敗之兆,實在古怪得很。不過這位清遠大師醫術高明,先是以藥物吊住了病人的性命,再是用內力護住了病人的心脈,短時間內,病人雖然不會醒來,病情卻也不會惡化。”
“那可有什麼辦法可以治好子溪的病?”秦暢急道。
伊旬面露難色,斟酌了一陣方道:“要想根治,實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位大師醫術在我之上,他都沒有辦法,伊旬也是束手無策。”
儘管已經猜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秦暢依舊一陣懊喪。還是趙慎很快恢復了鎮定,問道:“那麼,若是按照眼下的情形,你和清遠大師聯手能將子溪的病情控制在怎樣的程度?”
伊旬看了清遠一眼,答道:“嚴公子本是力竭昏睡,經過清遠大師的調理,要想醒來倒是不難。不過嚴公子醒來後,一身的武功怕是要盡失了,往後也免不了比常人孱弱一些,經不得半分辛勞。若是調養得好,短時間內可算是性命無憂,但若長久下去,身子的虧損已經擺在那裡,恐怕是……”
接下來的話他沒敢往下說,趙慎卻聽明白了:嚴子溪的身體經此一事更加虧損,尋常的藥石,怕是隻能維持短時間的安逸。
趙慎心裡一沉,此刻卻顧不上憂心——當務之急,是讓秦家兄弟遠離眼下的危機,至於往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