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本事沒本事,要長相沒長相,要特長沒特長,天生就是個“綠葉”的命。因為有他這樣的人存在,才襯托出別人的地位、富有、才幹和英俊。
在這世上活了近四十年,不能完全說命運沒有垂青過他,而是他自己沒有能夠把機會牢牢地抓住。在他還不到三十歲的時候,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寫了一篇專業論文,結果在全國專業學會年度論文評比中獲了頭獎。年輕的他和政法大學的一位教授作為本省的代表赴京參加學術研討會。當時,整個單位為之譁然。一把手說他解放戰爭時期扛上槍,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眼看著就要離休了還沒有上北京開過會,而馬宏楠才工作幾年就去中央開會,了不起啊!為此還專門召開職工大會,號召全單位特別是年輕同志要向馬宏楠學習。有人開玩笑說馬宏楠那小腦袋還裝著寶哩!當馬宏楠平生第一次坐飛機到北京後,他不顧天黑不聽那位教授的勸阻,搭乘地鐵捂著心口來到天安門廣場,在國旗下邊,在紀念碑前,他一個勁地問自己:“難道這就是自己從小在電影中、在電視裡、在課本和畫報上看到的天安門廣場嗎?自己夢寐以求、多年的願望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實現了嗎?”他在天安門廣場轉啊轉,實在累了就坐下來歇一會,接著又轉;他幾乎想喊,幾乎想唱,甚至想做詩,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感湧上他心頭。回到酒店,已經後半夜了。他還是第一次住這麼高檔的“旅社”,不會開燈,不會關電視,進了衛生間不知道怎麼個用法;一看到漂亮風度的女服務員就會感到惶恐,一聽她們純正而流利的普通話,他就會因結巴得說不出話來。在研討會上,面對著那些北大、清華、人民大學、政法大學的教授和中央人###制委員會的委員;馬宏楠的眼睛瞪得雞蛋樣大,看著他們的臉孔和腦袋想著他們到底和常人有何區別?除此而外,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在飯桌旁,在高階小轎車內,他總是顯得手足無措、誠惶誠恐,他深深感到自己根本就和人家不是一撥人,不知怎麼搞的竟坐在了一條板凳上。聽人家的議論和觀點,他有時反而想笑,覺得怎麼和基層的實際對不上號?他想:“這大概就是超前理論吧!要麼,就是自己聽不懂?管他呢?這次回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北京?還不如趁此出去逛逛好哩!”故宮、八達嶺長城、頤和園、天壇、琉璃街、香山、人民大會堂等等等等。而去過次數最多的地方就是毛主席紀念堂。“這就是毛主席呀!”自己上學的第一天認識的幾個字就是“毛主席萬歲”。在以後的六、七年中自己不知高喊過多少次“毛主席萬歲”?但毛主席才活了八十三歲就死了。公元一九七六年秋,多少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猶如刀刻般存留在他的記憶裡。憑他自己掌握的歷史知識,馬宏楠認為對毛主席的所有詆譭都有失公正。在他看來,個人崇拜不是搞出來的,是天長日久水到渠成的事,並非某個領導你說讓大家崇拜你或者你說不要讓大家崇拜你,崇拜不崇拜,這是民眾自己的事,而且也經得起歷史的衝涮。馬宏楠不是一位歷史家,也不是一個學者,但他和許多普通人一樣,認為毛主席畢其一生都在為勞苦大眾著想,在為大多數人謀利益。
從北京返回省城,他猛然感到省城的樓房怎麼都在橫躺著,而腦中北京的樓房都豎立著。從北京回到省城,猶如從省城回到家鄉縣城的感覺。難怪人們都想方設法地進北京呢?
回到單位後,馬宏楠一下子成了紅人。先從車間調到了機關,緊接著給領導當了秘書,後來竟有姑娘和年輕的女人給他暗送秋波,大家一致認為馬宏楠前途無量。但凡是有人居住和生活的地方,就有嫉妒心紅眼病和派系鬥爭。馬宏楠卻傻蠢傻蠢地既不知在政治上緊跟一把手,也不曉在經濟上給一把手送禮行賄,卻憨不嘰嘰地和一個被一把手冷待自嘆懷才不遇的工農兵大學出身的賈送歡科長打得火熱。這位賈科長自稱為“沒事科”科長,有事沒事總愛找馬宏楠閒聊。言談中說他是一個惜才愛才的人,並說他非常賞識馬宏楠的才華和文筆;在閒談單位的人和事時,賈科長津津樂道於誰和誰如何如何,某某和某某怎麼樣,張三和李四有過節,王五和馬六有貓膩等等;也談他自己的童年和家鄉,回憶自己的學生時代和剛工作時的情景;但言談最多的是一把手如何如何不重用他,沒有把他放在要害部位或關鍵科室去當科長,而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可有可無的科,光桿司令一個,既當官又當卒……經常喋喋不休,並耿耿於懷。天長日久,馬宏楠和賈送歡成了無所不談的莫逆之交。那些緊跟一把手的人就把馬宏楠看成賈送歡的死黨,專跟一把手做對的派系骨幹。而馬宏楠對這些卻一無所知,只是在不長的時間連著在報刊雜誌上發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