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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杏仁酥

和裴灼那天來時吃得不一樣。裴灼那天吃的是將杏仁磨成粉,加以蜂蜜、白糖等物製成酥糕。今天這道則是用小麥粉摻上足量的牛油與糖做成層層疊疊的坯子,外層糊上一層薄薄的杏仁片,再刷上糖烤制而出。

兩道不同的做法各有所長,之前那種吃的是綿密的口感,今日這種重在酥脆,一口咬下去就滿口掉渣,甜香也更濃一點。

楚沁吃著杏仁酥,手邊還放了盞沒加糖的清淡綠豆湯用以解膩,基本是看一頁書正好吃下一塊酥,很快就吃下去小半碟子。

約莫七點的時候,清秋打簾進屋,將“安姨娘在端方閣那兒捱了二十板子,已送回西院歇著了”的事告訴了楚沁,楚沁拿著杏仁酥的手顫了顫,抬起頭:“真打了二十板子?”

“是。”清秋束著手,低頭道,“奴婢遠遠地瞧了眼,安姨娘是讓人扶回來的,滿臉的淚,該是實實在在地打過了。”

楚沁心底一聲哀嘆。

內宅的板子她沒捱過,但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和街頭坊間平日說的那種“杖責”不一樣。所謂“杖責”是取六七尺長的板子責打,那種板子又硬又沉,本是公堂刑獄裡用的,震懾犯人極為有效。可若是家裡動私刑,成年男子或許還能捱上一捱,女眷卻大抵吃不住,二十板子下去搞不好命就沒了。

所以內宅裡頭說的“打板子”,通常是把人按在桌上拿紅木戒尺打。瞧著是罰得不重,可其實門道也很多。

最輕的,打了就完事了,小懲大誡;重些的,打之前說一句讓你自己報個數,那若打的時候哭起來沒報出來的就不算了,打了白打,明面上說是二十板子的,實際上能打到三四十才算完。

再重些的便是剝了衣裙按在那兒打。女眷們面子都薄,哪受得住這個?聽說挨完罰想不開自盡的都有。

倘使再重一些,更有剝了衣裙還讓報數的、甚至讓下人在旁邊觀刑的,但那基本就是存了心想把人逼死的路數,安氏這點錯處不至於到那個份兒上。

楚沁搖了搖頭:“捱了這種罰,她大概不會願意讓大夫去看。你給她送些藥過去吧,讓她好好養著。”

“諾。”清秋沒多說什麼,福了福身,麻利地去辦。楚沁重新拿起書,卻沒心思再吃杏仁酥了,心底一陣唏噓。

內宅裡磋磨女眷的手段太多,哪怕這一場算是她佔了上風,她也很難生出什麼揚眉吐氣的快意。上一世她有耐心慢慢將妾室們收服也是因為這一點,在她看來,內宅裡鬥得再風生水起也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滿院的女眷天天為了一個男人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很沒意思,她想看到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平日裡結伴賞個花喝個茶多好?

而這輩子,她是沒耐心再去慢慢搞一遍這些事了,可讓她為安氏受罰而痛快她也做不到,所以就順心而為吧。安氏若從此能跟她井水不犯河水那很好,若是不能,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但就算安氏這人拎不清,她也不打算再用上輩子的昏招了。

上輩子因為胡大娘子成功往睦園又塞了個妾,她就從孃家挑了個親戚進來跟她們打擂臺。那位是個有本事的,既鬥倒了後來送進來的那個,也壓制了安氏,讓安氏被送回了孃家,緊接著就把主意打到了她這正妻頭上。

說起來,她現下倒有點好奇安氏回去後又再嫁了沒有。

楚沁就這樣心不在焉地又讀了幾頁書,九點不到便去睡了。堂屋裡的西洋座鐘還在靜靜走著,西屋的燈一直亮到十點半,裴硯放下書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口,見臥房的燈亮了,壓著聲咳了一下,招手喚來清泉。

清泉看他這樣跟做賊似的,訥訥地迎到他跟前聽吩咐,裴硯壓著聲:“你去看看,娘子睡著了嗎?”

看這個幹什麼?

清泉一臉費解,但不好多問,只得依言去了,片刻後折回來,小聲回話說:“已睡著了。”

裴硯一下就笑了,擺擺手讓清泉退了下去,自己依舊是那副輕手輕腳的樣子,拎著衣襬往臥房摸。

清泉啞然看著他,心底忍不住地升起一種滑稽的猜測:他不會要去娘子房裡偷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