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這樣的警示招貼畫在他的辦公桌上方很顯眼,是他的新上司貼在那兒的,和世界各地的懸賞緝拿招貼畫在一起。
共同監視著票房的兩位標本剝製人雖然樂意給他們的展覽會增加點當代的恐怖,卻要帕齊自己去貼,因為似乎誰也不願讓另一個人單獨收錢。幾個當地人認出了帕齊,隱在人群裡噓他。
帕齊把圖釘釘進藍色招貼畫的四角,固定在出口處的佈告欄上,開啟了上面的一盞圖片照明燈,那裡最能引人注意。招貼畫上畫著一隻大瞪著的眼睛。帕齊望著一對對情侶離開。他能夠看出,好多對情侶都動了情,他們在出口的人群中彼此摩擦著。他不願意再見到那種畫面,不願意再出現流血和花朵。
帕齊確實想跟費爾博士談話。這兒離卡波尼邱宅很近,要去取失蹤的館長的東西很方便。但是等到帕齊離開佈告欄時博士已經消失,卻又不在出口處的人群裡。那兒只剩下他站過的餓刑吊籠下的石壁。吊籠裡是個骷髏,像胚胎一樣蜷縮著,還在乞討食物。
帕齊一肚子悶氣。他從人群裡擠了出來,可仍然沒有找到博士。
出口處的門衛認出了帕齊,見他跨過繩界離開小徑,往城堡觀景臺陰暗的土地上走去,也沒有吭聲。帕齊爬到了雉堞旁邊,往阿爾諾河對岸的北方望去。古老的佛羅倫薩就在他腳下,矗立在日光裡的大教堂巍峨的圓頂和韋基奧宮的塔樓就在那裡。
帕齊成了一個非常古老的靈魂,荒唐可笑的環境是一把叉子,把他叉在上面扭動。
他的城市嘲弄著他。
美國的聯邦調查局還抓住插在他背上的刀子最後則了一下。聯邦調查局在他們辦的刊物上說他們描繪的“魔鬼”形象根本不像帕齊逮捕的人。《國民報》還加上一句:帕齊“捏造罪名把託卡送進了監獄”。
上一回帕齊掛出藍色的“魔鬼”招貼畫是在美國;那是他掛在行為科學處牆上的一個驕傲的戰利品,而且按照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們的要求在下面簽了字。他們瞭解他的一切,佩服他,邀請他。他和他的妻子曾經到馬里蘭州的海灘做客。
此刻他站在雉堞邊,俯瞰著自己這座古老的城市,卻嗅到了遼遠處切薩皮克灣帶鹹味的空氣,看見了海灘上他穿著新的白運動鞋的妻子。
在匡蒂科的行為科學處有一幅佛羅倫薩的風景畫,是作為稀罕物讓他看的。畫面的景色就跟他現在看見的一樣。從觀景臺俯隘佛羅倫薩,那是最好的景色,可是沒有用色彩。沒有,那是一幅鉛筆畫,陰影由木炭塗成。那畫畫在一張照片的背景上。照片上是美國系列殺人犯漢尼拔·萊克特博士,食人生番漢尼拔。萊克特憑記憶畫出了佛羅倫薩,那畫掛在瘋人院中他的牢房裡。那牢房跟這兒一樣陰森。
帕齊是什麼時候得到那逐漸成熟的想法的?兩個形象,躺在他眼前的真正的佛羅倫薩和回憶裡畫中的佛羅倫薩,那是在幾分鐘以前他釘“魔鬼”的招貼畫時出現的。他自己的辦公室牆上有梅森·韋爾熱緝拿漢尼拔·萊克特的招貼畫,附有鉅額的賞格和說明:
萊克特博士必須掩飾他的左手,也可能用手術加以改變,因為他這種型別的多指畸形(完整的多餘手指)極其罕見,可以立即確認他的身份。
費爾博士用有疤痕的手拿著眼鏡,靠近嘴唇。
漢尼拔·萊克特的牢房牆壁上對這兒景色的細緻描繪。
這念頭是帕齊俯嫩著身下的佛羅倫薩城時出現的?或是從燈光之上的天空的沉沉黑暗裡出現的?它為什麼會隨著切薩皮克帶鹹味的風的氣味到來?
對於這個以視覺見長的人來說,奇怪的是,那聯絡卻是隨著一個聲音到來的。那是一滴水滴落在越來越深的池子裡時會發出的聲音。
漢尼拔·萊克特逃到了佛羅倫薩。
嗒!
漢尼拔·萊克特就是費爾博士。
里納爾多·帕齊心裡的聲音告訴他,可能是他在自己的痛苦所形成的吊籠裡發了瘋,他那發狂的心可能讓他在鐵欄杆上咬碎了牙齒,就像飢餓吊籠裡那個骷髏般的人。
他記不起自己的行動,但發覺已來到了文藝復興門——那是從觀景臺走向陡峭的聖喬治河岸的路。一條狹窄的街道陡然下降,蜿蜒不到半英里,往佛羅倫薩老城的中心延伸。他的腳步似乎不知不覺地把他往陡斜的卵石路帶去,步子之快超過了他的願望。他一個勁望著前面,尋找著那叫做費爾博士的人,因為那正是他回家的路。走到中途他又轉入斯卡普恰河岸,一路下坡走到了臨河的詩人街,接近了卡波尼邸宅,那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