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過來的手向前遞了幾寸,闕舒感到嘴唇傳來粗糙的觸感,下意識地張開嘴,一小塊烙餅就被塞進嘴裡。怒了一晚上火了一早上又憋了一下午的悶氣就這樣被一掃而空。他有時候甚至極度懷疑自己是否還是那個在人前忍氣吞聲在人後培植勢力直到積蓄足夠力量一鼓作氣扳倒閔敏王的渾魂王,為何每次在何容錦面前,他總是遊走於暴怒與狂喜的兩個極端?
何容錦只餵了一口就將烙餅重新塞進他的手裡。
闕舒卻很快推了回來,然後用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
天昏林暗,可何容錦就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闕舒眼底的光亮,即使在森冷的樹林間依舊能傳來令人臉頰發燙的灼熱。他接過烙餅,很快吃完,然後背靠山壁閉目養神。
炊煙漸漸淡去,上下又傳來動靜。
何容錦探出身,依稀聽到馬群的嘶叫聲,心頭一驚。若只有十幾匹決不能傳得如此遠,這樣聽來少說也有近百匹馬。
闕舒也聽到了,微微直起身子。
這種時候,他們只能靜觀其變。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何容錦看到山下有了動靜,原本駐紮的營地被撤去,未幾,山上的人也開始撤退了。
何容錦輕聲道:“莫非他們放棄了?”確珠並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能讓他撤兵只有三種可能。一是目的已然達成,這個顯然不是。二是他肯定此處沒有他要找的人,這倒是有幾分可能。三是發生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讓他不得不撤退。
但半個時辰之後,他發現自己還不夠了解確珠。
黑煙徐徐從山下冒上來,依稀可見火光。
何容錦變色道:“燒山?”
闕舒道:“他們一定在山腳佈下重兵。”
何容錦心跳如擂鼓。此山樹木茂盛,且久未逢雨,枝葉枯燥,一點即燃,再借助風勢之力,很快就會燒到山頂。
闕舒道:“我們回到山洞便是,那裡兩頭透風。”
他們跑回洞裡,卻發現洞的另一頭已經被人用石頭堵了起來。
何容錦嘆息道:“也罷,即便能躲過一時,也躲不過下一撥的搜山。對了,塔布呢?”
“他去鎮上辦事。”闕舒說完,默然半晌才道:“你將我綁了,交給確珠。”
何容錦面色一僵,須臾道:“然後呢?”
闕舒道:“若是有機會,就一鼓作氣拿下他。”
何容錦道:“效仿荊軻?”
闕舒道:“若是沒有好機會,便另覓機會。”
何容錦看著他,只想了片刻,便道:“我絕不會讓你出事。”
闕舒微微一笑道:“我信你。”
何容錦道:“我們先去小溪,將衣服打溼。”
闕舒跟著他,一言不發。
幸好火還沒有蔓延到溪水,兩人跳進溪中,將衣服浸溼。
何容錦正要蹲下,就感到後背一涼,被闕舒潑了一頭的水。他茫然回頭,還未來得及開口,又被潑了一臉。“你做什麼?”他用袖子擦了擦臉,卻看到闕舒一臉笑意地看著他。
“小心後背的傷。”何容錦話音未落,就彎腰捧水潑他的正面。
40、高下在心(三)
兩人互潑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停下,對視的目光頗為複雜,最終卻都被彼此的笑意掩過去了。
火燒到半山腰,卻還有些間隙可走。
闕舒衝在前頭。
何容錦在後天邊追邊道:“你小心傷!”
闕舒頭也不回道:“我傷在後背,你護著。”
正說著,火苗突然竄了一下。
闕舒轉身要護何容錦,卻被何容錦抱著往前竄出幾丈。闕舒剛鬆了口氣,就聽何容錦皺眉道:“你不是說後背我護著嗎?”
闕舒笑道:“是啊,可你的前頭我護著。當我的後頭遇到你的前頭,自然先護著你。”
何容錦不自在別過頭,道:“快走。”
縱然千般小心萬般謹慎,兩人被燒傷了幾處。
何容錦見闕舒越走越慢,雙眼渙散地看著前路,彷彿隨時要昏過去一般,乾脆將他背起來往下跑。
闕舒神智仍留著幾分清醒,提醒他道:“到山下……把我放下,人質,你……你小心。”
何容錦嘀咕了一句。
闕舒沒有聽清,“什麼?”
“哪來這麼多廢話!”何容錦這次是吼出來的。他平生經歷大小戰役無數,卻從來沒有一次像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