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他的本意是想在墜落的過程中增加一點被阻擋的機率。事實上,這樣做也許會更加危險,因為肢體的自由度受到了嚴重的限制。李畋摸了摸腰間,那皮囊還算結實。再摸摸胸前,筆記本貼著胸膛,也很穩妥。轉身,向著崖壁上的那片樹影縱身一躍。
眾匪徒錯愕,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從眼前倏然消失。爭相跑到斷崖邊,除了崖壁上晃動的樹影,什麼都看不見。
崖壁間,李畋雙腳間的衣服勾掛在一根樹枝上—賭徒一般僥倖。那根要命的樹枝恰恰掃過他兩腿間的空隙挑住那衣服,梢頭的枝條從襠部劃過,一陣深入骨髓的疼痛幾乎讓他窒息。慌亂中,李畋下意識地胡亂抓住另外的樹枝,這樣的舉動讓他身上受了更多的傷。他像一隻蝙蝠一樣倒掛著,身上在痛,臉上在笑—沒有粉身碎骨就是最大的勝利。而且,他的秀琅架眼鏡居然還架在鼻樑上,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那真是一架倒黴的眼鏡,就在李畋注意到它時,它卻慢慢地從李畋鼻樑上滑落。李畋想去扶,卻空不出手。那倒黴的眼鏡就以一種十分滑稽的姿態墜落崖底。
崖壁上,土匪們掃興地離去。
李畋雙手抓住樹枝用力牽引,借力翻身騎在樹杈上。一隻手抓住樹枝,一隻手去解捆在腳腕的衣服。那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李畋的動作笨拙而無效,大幅度的動作讓樹枝搖來晃去。李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解開了一條腿。長舒一口氣。
樹枝突然斷裂。
李畋下墜,幸虧一隻手還緊緊抓著另一條枝丫,但那條枝丫似乎也不太粗壯,眼見的越垂越低。李畋空出的一隻手試圖再抓住一點什麼,但身體的晃動讓那條樹枝以更快的速度斷裂。
李畋再一次墜落。
第二十六章 絕地
1938年4月6日,清晨。初升的太陽透過林間的縫隙照在草地上。
已經昏迷了幾個小時的李畋睜開眼睛。第二次墜落之後,他又被叢生的樹木擋了一下,樹下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茂密的雜草,幾經緩衝跌落崖底。雖然多處劃傷,卻不曾致命。李畋掙扎著爬起,胸部如同被撕裂似的疼痛,摸了摸,筆記本的硬皮已經生生折斷。草叢露著一個尖尖的石稜—如果不是筆記本護在胸前,那足以要了李畋的性命。
李畋笑了,笑的很艱難:“我這命太賤了,閻王爺都不收。”
寬大一些的樹葉上有經夜的露珠。
李畋張了嘴,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往嘴裡抖弄。
不遠處,有一叢紅子果紅豔豔的誘人。
李畋彷彿看到高志華牧師站在紅子樹下,小心地從枝頭採摘了一簇紅子果遞給自己:“李先生,這是大自然的饋贈,品嚐一下吧!”李畋揉揉眼睛,沒有高志華牧師,只有紅子果,一簇一簇的紅。李畋拔步,卻發現一隻腳腕上還繫著那件土匪的上衣,解開,欲丟,遲疑,而後搭在肩上。
紅子果成了救命的仙果,李畋一氣吃了個飽。從肩頭扯下那件上衣,紮緊兩隻袖筒,塞滿紅子果,再搭在肩上—那件衣服又變成了一條盛滿食物的褡褳。
砍下一根樹枝,颳去細枝毛刺。一根手杖簡單卻實用—既是助力,又可防身。
草叢中有一束反射的陽光刺疼眼睛,李畋走過去。居然是他那倒黴的眼鏡—斷了一條腿,少了一片玻璃。那斷乎是沒法再戴了。搖頭,揚手,又停住。再三端詳之後,李畋彎腰在草叢中尋找,取匕首割了幾莖有韌性的野草,打成麻花繩。一頭兒拴在沒了鏡片的空框上,一頭拴在僅存的那條鏡腿上。往頭上一套,一付奇特的獨眼眼鏡!一隻眼雖然依舊朦朧,但畢竟有一隻眼已經清晰許多。
衣服變造的褡褳,草繩捆紮的眼鏡,樹枝削就的手杖。三件法寶將李畋身上的書卷氣一掃而空。
李畋蹀躞而行,盲目地尋找出山的道路和保命的水源。
從日出到日落,整整一天的時間,李畋唯一的收穫就是弄清了自己的處境。腳下的山體只不過是崖壁間凸出的一條狹小的平臺。方圓約有兩畝左右。邊緣處又是陡峻的崖壁,深不見底,這是一處絕地。
一塊石頭從李畋手中拋落崖底。聽不到一點回聲。
李畋絕望地躺倒在草叢裡。
天色漸漸黑下來。
1938年4月7日,晨,一場大雨驟然而至。
草地上,睡夢擬或昏迷中的李畋被雨淋醒,一骨碌爬起來,跑到樹下避雨。結果證明那根本不管用。李畋落湯雞似的手足無措。張皇之中,他看到崖壁上有一處凹穴,雖然淺淺的,但正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