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嗎?
不是林藏。阿榮回答。
“不是?”
“妹妹的死是怪林藏,可下殺手的並不是他。是林藏將阿妙捲入了他的奸計之中。他將阿妙捲了進去,卻又犯下錯誤,結果阿妙被殺了。所以我恨林藏。我恨他,但還不想殺了他。我要他活著贖罪。阿妙死後,林藏就從大坂銷聲匿跡,只要他還活著,就要賠罪。我是這樣想的。而另一方面,還有一個人,我無論如何無法原諒,甚至想親手殺掉。”
“那是?”
“只要有錢便連女人和孩子都殺的邪道,就是放龜辰造。”
“要我殺掉放龜辰造?”
仁藏第一次猶豫了——阿榮看到了,雖然那只是極其細微的動作。
“是。請替我殺了辰造。”阿榮低下頭,“你的話我都聽懂了。確實,殺人這種不合常理的要求,實在無法叫人欣然接受。我也覺得這是作為一個人所無法原諒的。但我還是要提出這個請求。辰造是惡人。不管是天真的孩子,還是無辜的百姓,只要給一百兩,他就能下殺手。生意對手也好,囉唆的老婆也好,都能輕易殺掉。可是,僅有一個例外。不管給出多少錢,殺掉辰造自己這個要求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接受的。這就是我無法去找辰造殺人的理由。”阿榮說完,抬頭看著仁藏。“為天下,為蒼生,我討厭這樣的名義。我想死掉一個人,這世道也不會有什麼變化。我也知道有些悲痛不是殺掉一個人就能拂去的。可是,那個人只要活著,就會殺人。不光是殺人,為了賺錢他什麼都幹。或許他跟你們做的事情不同,但是他跟你們一樣,同樣標榜替人解決無法解決之事,這樣一來那個人就可以為所欲為,還絕不會浮出水面。表面上,他是個在放生大會上將烏龜放生的善人嘴臉。我,實在是恨他。辰造是惡人。”她說,“如果你沒有耳聞,請去打探打探。如果你聽聞過,就請相信我。對於自己提出的請求,我已經做好了準備。錢也備好了。如果不夠,我一定會想辦法補上。”
“看來,這是個無論如何都要取人性命的要求了。”
“我覺得,不能讓像我這樣的人再增加了。”
“也就是說,制止他的所作所為,並不能讓您滿意,是嗎?”
“是。”光那樣不夠。辰造必須死。如果不那樣……
“您的話裡,沒有謊言吧?”仁藏問,“如果您所說的前因後果裡有假話,我們也會索取相應的代價。”
沒有任何謊言。阿榮回答。
【二】
你提出要求了?又市問。
“提啦。”
“真是好膽量。”又市說著,從大樹背後露出了臉。他頭戴白木棉頭巾,身穿白麻布衣,胸前還掛著偈箱。腰上掛著的鈴鐺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響了一聲。
“你那身裝扮真是看不慣。你在江戶究竟都幹了些什麼?”
“嘿。這敘舊的事,咱倆就免了吧,阿榮小姐。”
“哼。說的也是。”阿榮說著,蹲了下去,“咱們也挺有緣分。在船宿見著你的時候我可嚇了一跳。你的外形和氣質全變了,最主要的是,我做夢也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回來。唉,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
又市曾經是林藏的夥伴。在善於交際又貪圖女色、放浪而輕薄的林藏身旁,又市總是帶著陰沉的目光站著不動。其實他性格並不十分陰暗,嘴巴也算不上笨拙,可不知為何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那略顯青澀的瞳孔深處閃爍的暗光讓阿榮尤為印象深刻。
林藏曾說,又市是他的兄弟。二人結伴做一些並不怎麼光彩的事情。
妹妹死去的那個夜晚——林藏和又市同時從大坂銷聲匿跡。
“這次碰巧在攝津有些事情要辦,”又市說,“前不久還在京都逗留了一段時間。我就像隨遇而安的要飯和尚,像捉摸不定的無根野草,東奔西跑地輾轉奔波,在一個地方長時間逗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並不打算回到上方。大坂對我來說,只有一些令人恐懼的回憶而已。”
“我想也是。”
“唉,當時我搭救了正被辰造一眾追殺的林藏和阿妙小姐。可是,阿妙小姐已經沒了氣息。林藏也被砍得不像樣子,倒是還活著。託他的福,連我也成了被追殺的物件。多虧了阿榮小姐的幫助,我才勉強活了下來,這可不是開玩笑,我這條命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連我自己之前都覺得,今生決不會再回來了。”
真是一場災難。阿榮道。
“一文字狸怎麼說?”
“一個勁裝傻。跟你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