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每個人都被看成大人;而我的父親從來就把我看得和他平等,已經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程度。這一刻他不知道對我說什麼才好。
“船上會有你的位置。”
“但那得要你們擠出來。聽我說,過一兩年你還要回來進行太陽航行的,而我也總有一天會去地球。但在此期間我希望呆在這裡。我有工作,還有朋友。”
“好吧,”他說,並轉過臉去,“你有自己的主張,該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當時很難受。但是後來當我回憶起那些場景,明白自己幹了些什麼時,我心裡的難受勁就更不用提了。父親很累,當時正經歷一個艱難時期,很需要朋友。那時他大約70歲,雖然努力奮鬥,卻仍然一事無成,他又精疲力竭。在那段時日裡他幾乎要完蛋了,我猜他自己心裡也有這種感覺—一那時他還沒有喘過氣來。人們必須喘過這口氣,才能體會到他們的故事非但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但使父親喘過氣來的並不是我,或者我的幫助。而在我看來,這正是做兒子的職責所在。
就這樣他去了地球,我則獨立生活。
大約兩年後我收到他一封信。他在密克羅尼西亞,太平洋中的某個島上。他遇到過一些馬科薩斯海員。有一些古老的密克羅尼西亞航船組成的船隊,稱為哇阿考盧阿,穿行於太平洋上,不但載客,甚至也載貨。父親決定跟著一個來自加羅林群島的領航員學領航。那些人用的仍是古老的法子:不用無線電,不用六分儀,不用羅盤,甚至不用地圖。
從那天起到現在,整整45年了,他就一直幹著這一行。整整45年學習如何透過觀察岸上移過的椰子樹測定船行速度,記憶島與島之間的距離,觀測星象,預測天氣,在陰天的晚上躺在船底板上透過感覺波浪的起伏測定輪船的方向……我回想我們相依為命的那段短短的時光,真是活一段算一段,覺得他真的找到了他的歸宿。
偶爾我會接到他從斐濟,從薩摩爾,或從瓦胡島寄來的簡訊。有一封來自復活節島,裡面附了一張一尊塑像的照片。信上說:“這雕像可不是贗品!”
這是惟一的一次,暗示他知道我目前正在幹什麼。
就這樣我在甘尼米德呆了下來,住在集體宿舍裡,並在大氣站工作。
我的生活方式和父親在一起時已經形成;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知道,因此我保持這個模式。同寢室的人就是我的家庭,這從來不成問題。
後來我的名字在搭車旅行者名單上排到了最前,使我得以搬到了泰坦。在那裡我一邊等待氣象公司給我一份工作,一邊加入了短工協會,做些掃街、推行李車、為飛船卸貨等零活。
我喜歡這種工作,不久就變得十分強壯。
我透過一家寄宿旅社登出的行會廣告找到了一間房,發現大部分房客也都是打短工的。大家在一起很合得來:吃起飯來熱鬧非凡,有時候聚在一起就鬧個通宵……女房東非常喜歡這些人。
有個年紀大一點的房客,是個名叫安琪拉的女人,喜歡爭論哲學問題……她稱之為“交流思想”。在寒冷的晚上她會透過內部通訊叫上我們幾個,把大家都邀到廚房裡去。她會一壺接一壺不停地沏茶,然後用問題來刺激大家,通常是我和另外三四位常客。
例如她會這樣提問:“你認為所有遇刺的美國總統都是被羅思克魯克人殺死的,這一點可以完全確定嗎?”
然後告訴我們約翰·威爾克斯·布思如何從燃燒的穀倉中逃出活了下來,改名換姓,然後射殺了加菲爾德和麥金雷……
“難道肯尼迪也是他殺的?”約翰·阿斯理問道,“你敢肯定你所說的殺手不是阿哈蘇伊拉思嗎?”要知道,約翰是個羅思克魯克人,所以很自然就被激怒了。
“阿哈蘇伊拉思?”安琪拉問道。
“那個永世流浪的猶太人。”
“你們是否知道他原先根本不是猶太人?”喬治問道,“他名叫卡託菲那斯,原是龐修斯·皮勒忒的看門人。”
“等一等,”我說,“讓我們回到正題。布思是根據他的牙齒檔案被驗明身份的,因此他們在穀倉裡找到的屍體肯定是他的。牙齒檔案基本上不會失誤。你整個論點從一開始就站不住腳,安琪拉。”
她每次都要爭辯,然後我們會轉而討論證據的本質,現實的本質,同時一壺接一壺的茶沏好了又被喝光了。
我常以亞里土多德來反對柏拉圖,以休謨來反對柏克萊,以皮爾斯來反對玄學派,以阿倫頓來反對多爾巴。
溫暖的廚房裡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