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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著一點稚嫩的淡綠,心茹的掌心也是柔柔的,白中透著一層健康的潤紅。

那天心茹一直低著頭,也沒怎麼笑。也許是康平拿花送給她的時候,動作太慢太慎重,因此,兩人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可是,又好像都有一點明白:雖然不過是一朵香香柔柔的花罷了,也許也能代表一種盟約也說不一定啊。心茹就越發不敢抬頭了。

那種年輕又無知的日子啊!女孩偏又要裝成深沉得不得了的樣子,所有的話都只說一半,所有的渴望都只肯透露出一點,其他的就希望男孩能猜得出來,而且固執地認為:他應該猜得出來。失望了的時候就會反反覆覆地想上幾天,甚至在夜裡也會坐起來哭上一陣子。

有多少轉折難懂的心事啊!康平現在想起來卻禁不住要微笑。他還記得那些好像短促其實又很漫長的下午,在山上,或在林間,心茹低著頭,而他在旁邊手足無措的樣子。好不容易兩人才能見一次面,康平覺得好興奮,也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話。他覺得,只要能站在心茹身邊就很知足了,就是漫無目的的閒逛也是幸福的,可是心茹卻常常會無緣無故地生起氣來。那一朵花就是在那樣一個時刻裡採下來的吧,放進她小小的手掌心裡時,他心中也有著一種溫熱的感覺。如何能讓她知道,他是怎樣地熱愛著與疼惜著她啊!

就是一直到今天、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康平想起那些日子,仍然會微笑起來。在這個面海的山坡上,在這個晴朗的四月天裡,到處飄浮著梔子的鬱香,在草裡,在風裡,在他的心裡。

盟約當然沒有實現,十六歲和二十歲的少年在今日看來實在太年輕了,本來就不能答允什麼或者安排什麼的。不過,也許就是因為年輕,所以才會有足夠的勇氣來表示一些什麼的吧。

四十多歲的男子一個人在樹叢裡慢慢地尋找著,想找一朵開得剛好的梔子花摘下來,帶回城裡做個紀念。花是找到了,正開在他的眼前,柔白中帶著一點淡淡的嫩綠。他伸出了手,又縮回了手,終於只湊近去嗅了一嗅,然後就轉身往山下走去了,唇邊還帶首隱約的笑意。

其實,盟約還是在的,也實現了,只是是用一種與人世間其他事物完全不相同的方式罷了。可惜的是下山的康平還沒能完全感覺到。

也許,還要再等二十年吧?等到六十多歲時再來回顧,再發現那種溫柔與疼惜的感覺,仍然會隨著梔子的花香而準時地浮現出來的時候,到那個時候,康平也許才會明白的吧?

月色兩章

明月夜

很晚了,她才和母親從臺北回來。車子開上了鄉間那條小路的時候,月亮正從木麻黃的樹梢後升了起來,路很暗,一輛車也沒有,路兩旁的木麻黃因而顯得更加高大茂密。

一直沉默著的母親忽然問她:

〃你大概不會記得了吧?那時候,你還太小,我們住在四川鄉下,家在一個山坡上,種著很多松樹,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就像今天晚上這樣……〃

那麼,媽媽,那多年來的幻象竟然是真實的了!

她怎麼會不記得呢?心裡總有著一輪滿月冉冉升起,映著坡前的樹影又黑又濃密,記得很清楚的是一個山坡,有月亮,有樹,卻一直想不起來會在哪裡見過,一直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你大概不會記得的了,你那時候應該只有兩三歲,還老是要我抱的年紀。〃

那麼,媽媽,那必定是在一個滿月的夜晚了,在家門前的山坡上,年輕的婦人抱著幼兒,靜靜地站立著。

那夜,一輪皓月正從松樹後面冉冉升起,山風拂過樹林,拂過婦人清涼圓潤的臂膀。在她懷中,孩子正睜大著眼睛注視著夜空,在小小漆黑的雙眸裡,反映著如水的月光。

原來,就是那樣的一種月色,從此深植過她的心中,每個月圓的晚上,總會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給她一種恍惚的鄉愁。在她的畫裡,也因此而反覆出現一輪極圓極滿的皓月,高高地掛在天上,在畫面下方,總是會添上一叢又一叢濃密的樹影。

媽媽,生命應該就是這樣了吧?在每一個時刻裡都會有一種埋伏,卻要等待幾十年之後才能夠得到答案,要在不經意的回顧裡才會恍然,恍然於生命中種種曲折的路途,種種美麗的牽絆。

到家了,她把車門開啟,母親吃力地支著柺杖走出車外,月光下,母親滿頭的白髮特別耀眼。

月色卻依然如水,晚風依舊清涼。

花香

那幾天天氣很熱,到了晚上,他們一定要開啟窗戶才能入睡。

臥室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