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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著切磋的名目不知惡鬥了多少場。即使閉上眼來,蓮兮也能將他臨風挽弓的姿態描摹得詳細。在她的記憶中,自他指端射出的箭向來平淡若水,殺意盡褪,每每暗放冷箭之際,總是毫無徵兆,叫人防不勝防。他常年司職於暗處,精修於此,成名於此,更是自負於此。

然則這一日他的箭精準依舊,卻張揚著蓮兮從未見過的赤裸煞氣,浮躁非常,讓她陌生。

眼見著洞窟之中鮫屍堆積,殘活的鮫人都溜了個乾淨。

蓮兮空握著鸞鳳,不滿地咂嘴道:“本公主何時要你多事幫忙了……”

她對著朧赫,縱是心底多少感激,終究是要嘴硬一句的。

昔日裡,他在夷山對她許下的箭笛之約,不過被她當作一句戲言。若非被朔陽偶然吹起,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發現,那竟是一枚只供千里傳音,卻不能發出聲響的啞笛。

她不曾在意,他卻時時掛心。

便是大大咧咧如蓮兮,這一回也是真心覺出幾分愧疚來。她見朧赫從洞頂翻身躍下,一句感激正要從嘴裡蹦躂出來。

忽聽洞外悠悠傳來一句沙啞的話語聲:“孟章神君跑得倒快,找著人了嗎?”

這聲音蓮兮聽著極是耳熟,她詫異之餘,只見三五成群又有幾個人影先後竄入了海洞之中。她定睛一看,來人全是墨衣紫帶的打扮,領頭的那個,正是在漢陽花街上被蓮兮削光了長髯的天刑司仙官。

第七四節 追憶此情 天亦惘然(7)

那人剛一踏入海洞之中,不知是被蓮兮驚著了,還是被滿洞的鮫人屍身嚇壞了,竟急退了兩步,險些從洞口跌了出去。他稍一鎮定,才提聲喝道:“龍蓮兮你果然在這!還不快快就地伏法?!”

聽著“伏法”兩字,朧赫肩上猛然一震,連著發頂龍冕上的玉珠也顫了一顫。他並未正眼來看蓮兮,只瞟了一眼她懷中的素茴,淡淡說:“沒得救了。放手吧。”

蓮兮的手指時時扣在素茴的脈上,亦只能聽憑指下的脈動愈加沉緩,愈加無力,直至微不可見。素茴大勢已去,她明知朧赫所言不假,卻反將素茴抱得更緊了些。

她依舊是他記憶中的那樣倔強,叫人無奈,又叫人憐愛。一雙欲哭未哭的眼,明明已深蓄著淚水,卻怎麼也不見滴落下來,只在眼角微微溼漉,零星閃爍。

朧赫伸出的手還未觸及她的眼角,就聽幾個天刑司的仙官催促道:“孟章神君不必同她客套,趕快請出令牌叫她瞧瞧!”

蓮兮被這話一梗,頓時恍然。

不錯,她該想到,鮫人的海洞位於南海疆界,又在千丈深淵之底。即便朧赫乍一聽著笛響便抽身趕來,也絕不可能來得這樣快……

朧赫低頭躊躇不語的樣子,像極了三千年前她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那一雙半掩在長長睫毛後的眼睛,綺夢迷離,比女子的眉眼生得更嫵媚些,直像一對純黑的魔石,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摸它一摸。她遠遠望著他,想仔細瞧瞧他的眼睛,卻不知他的名諱,只能學著父君,怯生生低喚了一聲“阿赫”。佇立在水晶宮前的黑衣男人聞聲抬頭,望向她時,眼中迷濛的霧氣一時散盡。只可惜,她還未能好好看清那一雙眼,便被他怒瞪了一記。

正是那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在蓮兮的眼前死乞白賴了三千年,每每叫她恨得牙癢。

可這一刻,他那討人厭的樣子,反倒遙不可及。

“阿赫……”

恍若隔世,她在另一處海底,這樣失聲喚他。

他卻只作未聞,垂下頭去,讓她再也看不清他的眼。

他跪伏在蓮兮的腳前,行了一式神君面見仙尊的正禮,探袖取出一塊御字金令,呈在手心,開口道:“孟章特奉掌世天帝之命,來請東蓮尊君登天覲見。”

他的話語中無喜無怒,彷彿眼前的蓮兮只是素未謀面的生人。

“東蓮”雖是一介虛號,卻是仙族之中極高的名號。蓮兮仗著仙籍比朧赫高出幾截,每每耀武揚威逼著他向自己跪行正禮,他卻是死活不依。如今她如願受他一拜,卻半點爽快也無,反是酸澀莫名。

他背後的幾位天刑司仙官站得端正,連向蓮兮欠身點頭的招呼都省卻了。領頭的那傢伙,夜前還被蓮兮駭得腿軟臉白,這時憑著天帝的一枚金令,重又得意起來。他將手間的一紙令狀展開來,草草略讀了幾條罪狀。

依稀聽來,還是那些荒唐的條目。蓮兮懶得再聽那破鑼嗓子瞎扯第二次,她只低頭問朧赫道:“那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也信?”

朧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