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笑著看她,“你也和朕說這些好話了嗎?”
蘇蘇亦笑, “陛下不是想聽甜言蜜語嗎?這般說不喜歡嗎?”
“喜歡”, 明帝又吹舀了勺鮮蓮鴿子湯送至她唇邊, “來, 再喝兩口。”
蘇蘇就著明帝的手, 將一盅湯喝了大半, 接過茶盞漱口, 明帝盯著她問:“真沒嚇到?身上有沒有什麼隱傷,讓齊衡來把脈瞧瞧?”
蘇蘇搖了搖頭,又嗔道:“都怪陛下撇下我去狩獵,若陛下不離我左右, 想來也無刺客敢近身了。”
“好好好,都怪朕”, 明帝扶她躺下, 將錦被拉至她肩頭掖好, 溫聲道, “朕有些朝事得處理, 你先歇著, 朕晚會兒來陪你。”
明帝離了此處,去了另一頂御帳,卻未處理朝事,只命人傳懷王來。
蕭玦受召在夜『色』中急步而來,一路上擬想了種種可能,卻沒想到入帳施禮後, 明帝淡淡瞥了他一眼,問他的第一句話竟是:“還愛她嗎?”
蕭玦立刻定在當場,只覺渾身血『液』都似被冰雪凝住,御帳中的第三人曹方,悄將目光在聖上與懷王面上轉了一遭,將身子躬得更低的同時,心中默默為懷王殿下捏了把冷汗。
蕭玦仰望著御座旁負手而立的大周帝王,心中萬般心思權衡、憤恨翻湧,最後隱忍在唇齒,吞嚥下血意,凝成平淡無波的一句,“父皇想聽真話嗎?”
明帝眸光沉靜,卻似千尺寒潭,不知其下是何等深淵,語意亦是深淺難辨,“你若扯謊,便是欺君。”
隱於寬袖中的雙手攥握成拳,蕭玦目光如炬,直視著他的父親與君主,一個字將多年的隱忍扯裂於父帝之前,“愛!”
曹方已覺後背有汗滲出,悄看聖上,卻依然神『色』平靜,什麼也看不出來,只道出的話語依舊令人心驚,“恨朕嗎?”
心中翻騰的情緒漸已得到控制,蕭玦靜靜望著明帝道:“恨過兩次,一次是父皇命她回府和離時,她是兒臣此生至愛,兒臣那時如聞晴天霹靂,一時無法接受,恨父皇為何要奪了兒臣的命去,一次是她斷髮求死之時,兒臣不解,恨父皇既得到她,為何不肯善待她,將她『逼』到那般地步………”
明帝靜聽蕭玦將話說完,望著燈樹上搖曳的火光,淡道:“有恨到想殺了朕嗎?”
蕭玦立跪下道:“兒臣不敢,父皇是父是君,兒臣身體髮膚、衣食榮華,皆是父皇所賜,若無父皇當初下旨賜婚,兒臣也無緣與她結為夫『婦』,怎敢生此歹毒之心?!!”
他朝地重重一叩首,響亮的砸地聲直聽得曹方心裡一震,“兒臣曾有恨意,心懷怨懟,可父皇是天下至尊,所能給她的,遠遠超過兒臣,兒臣自愧不如,旁觀多年,眼見她在父皇身邊,笑意愈來愈真,封后以來,更是情真意切,這都是兒臣……兒臣所從未得到過的,兒臣見她如此,漸已釋懷,唯盼她此生安好,與父皇恩愛相諧、再無嫌隙。”
帳內陷入沉寂,只聞帳外林風吹嘯,裹挾著瑟瑟秋寒,撲打在帳上,許久,明帝將視線轉落在蕭玦身上,“左臂的刀傷嚴重嗎?”
蕭玦低首道:“只是皮肉傷而已,不敢勞父皇掛心。”
明帝邊負手掠過蕭玦身側,邊淡聲吩咐道:“去太醫院拿兩瓶御用金瘡『藥』,傷好得快些。”
蕭玦深深叩首,“兒臣多謝父皇。”
他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聽得出帳的腳步聲漸遠,慢慢直起身子,眼望著那高高在上的御座,再次攥緊了雙拳,咯咯作響,傷處凝結的血痂因此繃開,但與內心之恨相比,皮肉之痛顯得如此輕微,不值一提。
夜『色』千帳燈,明帝徐步至就寢的御帳前時,見蕭照正立在帳外,怔怔地望著緊闔的帳簾,一動不動,上前問道:“杵在這兒做什麼呢?”
蕭照回過神來,忙躬身行禮道:“回皇爺爺,照兒聽說皇后娘娘遇刺,憂急攻心,想來探望皇后娘娘,可來時,宮人說皇后娘娘已歇下了,照兒理應離開,可又實在放心不下…………”
“別擔心,她無礙”,明帝牽了蕭照的手道,“陪皇爺爺走走吧。”
蕭照隨明帝行走在慘淡月『色』之下,見明帝眉宇凝沉,輕問:“皇爺爺有心事?可是在想皇后娘娘遇刺一事?”
明帝淡笑一聲,“朕想起了小的時候,曾被人問過一個問題,今兒也來考考你,若你身上,生了一塊瘤,或會惡化,或也不會,若惡化,即有『性』命傾覆之險,若不會,則一世無虞,你當如何?”
蕭照不假思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