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之中,諸王郡王俱佩劍在身, 公卿朝臣侍在一旁, 人人皆緊盯著劍坪上相拼的兩道身影。蘇蘇不懂劍術, 但見劍坪上寒光閃爍、人影飄忽, 明帝攻勢凌厲, 利劍如風, 步步緊『逼』, 蕭玦守勢愈艱,在明帝激烈的劍招相迫下,節節後退,最後右臂一揚, 竟是手中劍被打脫,“叮”地一聲摔落在劍坪之上。
摔劍餘音未絕, 蕭玦已單膝下跪道:“父皇劍術高超, 兒臣自愧不如。”
明帝撫著手中長劍, 笑看了眼身前恭謹垂首的年輕男子, “你在燕北戰場之上, 也是這般謙讓嗎?”命人將劍捧與蕭玦, 笑道,“只當戰場之上無父子罷,今日不勝了朕,不許下臺。”
劍坪之旁,蕭照眼望著皇爺爺唇際淡和的笑意,心中卻有些感到不安。他是諸郡王中最為受寵的一位, 皇爺爺待他也總是慈愛,故而在他心中,皇爺爺一直是和藹明理的可親形象,可是自去年虞娘娘突然被逐回未央宮開始,他就漸漸明白,何為帝王,何為天威難測,眼下皇爺爺雖是笑著,言辭也似平常風趣,可他完全辨不分明,皇爺爺是真的心情舒暢,還是…………
蕭照將目光落在遵旨起身執劍的九叔身上,見晴空光照下,利劍所折『射』的寒光,映在他清俊的眉宇處,白耀得看不清神『色』,心裡頭莫名有些慌『亂』時,忽聽宮侍尖細聲音傳報:“皇后娘娘駕到!”
蕭照忙與眾人一同恭迎鳳駕,蘇蘇走上前去,明帝見她來,收劍近前,握了她的手問:“怎麼來這兒了?”
蘇蘇星眸流轉,淺笑中略有嗔意,“這樣的有趣之事,陛下也不帶我來看看!”
明帝笑撫著她的手道:“不是昨夜你說倦累,想讓你多歇息會兒嗎……”
蘇蘇聽他這話說的,明明是實情,從他口中這般道出,卻似旖旎了起來,幸而周濂等人離得甚遠,周圍只幾名侍從並執劍的蕭玦,蘇蘇輕笑一聲,望著明帝道:“什麼歇息,我看陛下就是想撇下我…………”
明帝聞言笑道:“這可真冤枉朕了”,將手中長劍拋與蕭玦,笑對他道:“此劍名為承光,曾隨朕上過戰場,斬過進犯大周的胡虜,也殺過不忠不孝之人,拿去用吧。”
蕭玦立雙手捧劍,稽首謝恩,“兒臣叩謝父皇!”
明帝一笑,攜蘇蘇掠過蕭玦,至觀劍臺主座處坐了,命諸郡王比試武藝。
蘇蘇從下榻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上,見主座案上擺有茶點,便一邊用著,一邊看劍坪上劍光閃爍、你來我往,明帝笑看了她一眼,剝了一顆龍眼,送至她唇邊,“看來蘇卿是一刻也離不得朕,離了朕,連早膳也顧不上用了。”
蘇蘇咬了龍眼入口,慢嚼了幾下,掩袖低首吐了果核,凝眉看向明帝道:“陛下真難伺候,我若是對陛下不聞不問,陛下怕是又要說我沒有心肝…………”
明帝笑摟了她腰道:“朕哪有這樣的意思,你一刻都離不得朕,朕才歡喜呢。”
這廂邊觀劍邊笑說著話,日影漸移,諸郡王比試劍術落幕,互有高低,因蕭照勝了三四位年長於他的堂兄,聖上特賜了他一柄邊國新進貢的水晶靈芝玉如意,其餘勝者,也皆有禮相賜。
但這些金玉之物,跟天子用劍“承光”相比,都算不得什麼,尤其比試結束,聖上再三誇讚懷王劍術超群、諸王無出其右、可護大周江山,校場王公朝臣的目光,遂俱聚於懷王一人之身,太子與儀王,望著明明軍功軍權在身、卻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九弟,心思皆隱秘地翻覆起來。
隨著時間推移,太子、儀王等隱秘翻覆的心思,漸聚如『潮』,日益上湧,對這九弟的觀感,也愈是複雜。
自劍坪比武之後,聖上常召懷王議事,日常出遊,也總令懷王戍衛在側,懷王伴侍帝駕的頻率,漸已勝過太子,御駕至青州時,聖上首次召見當地官員,伴駕皇子甚至只有懷王一人,以致當地一些官員,差點誤將懷王,當作太子殿下。
朝野皆道聖上器重懷王,而蘇蘇每日冷眼旁觀,見明帝愈是“器重”蕭玦,越把他往雲端上捧,心中就越清楚,明帝對蕭玦之疑心,有增無減。
早在當年蕭玦非要娶她時,她就已提醒過他,早晚有一天,他會後悔,不是為她,而是為他自己!縱是今世的明帝似比前世心軟,沒有直接賜死他,幾年下來,終是動了猜忌之心,帝王疑心,易起難消,蕭玦如今,就似在懸崖峭壁行走,前途未卜,只在父帝一念之間。
形勢險惡,但這險惡形勢,也是他自找的!!
蘇蘇低眉把玩著腕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