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為了試蕭玦吧,只我不明白, 他之前頗有耐『性』地把蕭玦往雲端上捧, 慢慢拿捏試探, 怎一下子失了耐『性』, 突然來這一出…………”蘇蘇輕語如嘆息, 將視線投望得更遠, “也許是我想錯了, 並不是他…………”
天光雲影倒映在她烏澄的眸子裡,湖邊秋風拂起了她寬大的裙裳,謝允之凝望著這樣的蘇蘇,心中忽地替她感到乏累, 他看到她素白的手,空落落地垂在身側, 有那麼一瞬間, 竟忽然生出一念, 想要將它牽住, 慢慢地, 慢慢握緊…………
習習涼風撲面而來, 驚醒了這莫名的『迷』思,謝允之移開眼神,微側過臉去,隱在袖中的左手,微微一顫,蘇蘇毫無所覺, 仍望著愈飛愈遠的鶴群,出神良久,忽地輕笑一聲,“知道嗎……遇刺策馬奔逃,生死一線的危急之時,我心中竟莫名空了一瞬,想了想空雪齋的蝴蝶蘭開了沒有?”
謝允之一怔,靜看向她,蘇蘇收回目光,望向水中的兩道人影,“許是因為奔逃時,恰好看到山林中的野蘭開了罷。”
謝允之靜了靜道:“這時節,應是開了,可待御駕回京時,怕是已謝了。”
蘇蘇道:“無妨,總有狸奴替我們看呢”,她摩挲著腰畔一白玉透雕花囊,輕問:“貓能活多久呢……”
謝允之道:“無病無災,約有十幾年。”
“我上次去時,她在廊下臥睡了數個時辰,和從前愛玩愛鬧大不相同”,蘇蘇微垂了眸子,“也就在這幾年吧,是要準備分別了…………”
謝允之看她睫下垂覆的青影,心中酸澀,想要說些什麼,可微張了唇,那些話卻又都嚥下,他知她是在傷感狸奴年邁,卻又不僅僅如此,她心裡積壓了太多的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法排遣,他也總是這樣無能為力,無法幫她排遣憂愁,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永遠看她被世俗拘絆,看她被困在痛苦怨恨中,卻無力帶她離開,許她清靜,予她自由,就如永安十九年的那個晚上,就算他真的說出他願娶她,父母大哥也絕不允許他忤旨成親,他們會將她請走,將他強行拘禁在空雪齋,直至一切塵埃落定。
他當年為“有所為”而離開了空雪齋,科舉進仕,入朝為官,可到如今,仍是無為,無能為力。
世人都道他天賦異稟,才華橫溢,諸事可成,可他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只想做一件事而已,卻至今都未能做成…………謝允之望著水中的人影,繁複華麗的赤金鳳凰裙裳,九羽累絲鳳釵明珠熠熠,沉沉壓在她的身上,眉眼之清灩穠麗勝過當年柳園曲江的少女,可卻不負昔時□□無憂,輕薄霓裳輕揚,花樹下莞爾一笑,勝過人間最美的春光。
“蘇蘇…………”
他終於道出這兩個字,他其實很少這樣喚她,因他與她自初見,就有如故人重逢,說起話來,無需寒暄稱謂,總是直入主題,自她因一道旨遠離了空雪齋,先入懷王府再去皇宮,他與她再相見時,更是極少再說出這兩個字,這深藏在心底的兩個字。
蘇蘇聞聲抬眸看向謝允之,她看到他眸光映著水光,眼中是小小的自己,隨著眸光水『色』輕輕地閃爍搖曳,有著深重的悲憫與自責,她心中也似泛起漣漪,漾攪得令人心『亂』,抑了那些低沉情緒,近前一步,攬握住了他的手,含笑道:“只是一時感慨罷了,沒有什麼,狸奴老了,可它還有後代,成天活蹦『亂』跳地撲捉鸚鵡,往後日子還長著呢。”
謝允之靜望著二人相牽的手,輕道:“是,來日方長。”
秋風漸烈,吹皺湖水如浪不絕,蘇蘇道:“風大了,水邊涼,你早些回帳中吧,小心受寒,我也得去尋蕭玦一趟。”
謝允之從前不會問她行事,如今卻總想問問:“……找他做什麼?”
蘇蘇輕道:“有些事,得找他問問清楚。”
她去了懷王及眷屬帳帷附近,見綺容與錦惜、佩雲等,正陪著蕭嬋在草地上摘花玩,見她來,忙都行了大禮。
蘇蘇扶了雲綺容起身,與蕭嬋玩了一會兒,問:“蕭玦可在?”
雲綺容只以為姐姐是信步至此,萬沒想到她是直接來找殿下,一時愣了一下,在場之人亦皆驚住,最後還是雲綺容飛快回過神,道:“殿下在主帳中。”
蘇蘇在雲綺容引領下向主帳走去,及入帳,才發現賀寒也在帳中,看見她,也是呆了,愣了下才行了大禮,匆匆步出帳外後,又回身,將帳簾掀得大開,好叫裡頭場景,在外一覽無餘。
蘇蘇知賀寒是在幫他主子避嫌,隨撿了張花梨木椅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