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雁過留痕,東西毀的了,心意,可銷不去。
明帝將巫蠱之事壓下的同時,貶逐多位東宮屬臣,太子必是惶惶不可終日,胡思『亂』想,不僅揣測明帝是否知巫蠱案真相,甚要揣測明帝是否知曉他與如妃私情一事,這般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難怪上次她在御書房看見他,都覺他人清減許多。
無為勝有為,她無需多做什麼,只需時不時“敲打敲打”如妃,再尋機與太子說上一兩句意味不明的話,就像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日日夜夜,在太子的心上細細割磨,令太子心神大『亂』,自『亂』陣腳,在徹底繃不住的那一日,他會做出什麼,負荊請罪?還是『逼』宮謀反?無論哪一條路,她都很是期待。
又是一夜風雨悽悽,但太子之心,比冷雨更為澀苦惶然。
今日往承乾宮覲見父皇時,宸妃侍在一旁,見他來了,妙目流光,悠悠在他身上一轉。
她是生得極美的,一雙眸子更如秋水橫波,瀲灩不可方物,可他被那柔光睨過,卻覺被冷冽刀鋒險險割過,心中一凜,骨子裡都滲出寒氣來,正驚惶不安時,又聽她對父皇道:“如妃…………”
他只覺一顆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來,卻久不聽下文,脊背僵如磐石,如儈子手揮刀懸在半空,不知何時落下。
父皇亦頓住了手中御筆,抬眼看她,“如妃怎麼了?”
她慢慢道:“如妃久不見陛下,相思蝕骨,似有哀怨之言呢。”
父皇含笑望了她好一會兒,低聲道:“若知你執掌宮務後,便要將朕往旁人那裡推,朕是斷不肯應了賢妃的。”
她不語,捧了案上一盅香茶,垂睫慢慢地喝,茶香熱氣氤氳,而他後背,已覆有薄薄一層冷汗,正如此刻深夜冷雨,涼冽侵骨,使人遍體生寒。
太子聽著滿天滿地的風雨聲,來回踱步內殿,毫無睡意,許久,才發現太子妃久未歸房,心中奇怪,問左右太子妃何在。
侍從道:“宸妃娘娘壽辰將至,太子妃正命人將各式珍寶捧出,擇選賀禮,好送與宸妃娘娘。”
送送送,送瓶砒/霜算了!!!
可巫蠱一事後,若宸妃貿然身死,父皇第一個疑的,就是巫蠱案後的黑手,此時,更是動不了她分毫!
太子又負手疾走了幾個來回,按耐不住,去尋太子妃,見偏殿之中,滿室金玉琳琅,光輝耀目,太子妃正捧鑑珠寶,見他來了,盈盈一福道:“殿下,臣妾正有些為難該送何物,您瞧著如何?”
太子滿心煩憂,抿著唇不語,太子妃不知巫蠱一事出自東宮,但知陛下連月來無故貶逐東宮屬臣,太子心緒甚糟,人也日益清減,暗歎一聲,上前輕道:“她是父皇至寵,表面功夫總要做做,不能得罪了她。”
太子心道,早得罪到你死我活了…………
他平素煩膩太子妃管東管西、叨叨不停,可今夜此時,見太子妃微仰首看他的眼神,全然是他,飽含憂切,真真是萬事都為他打算,不禁握了她的手問:“煦兒和阿妧可睡了?”
那是他們的一雙兒女,太子妃回道:“都睡下了,臣妾是看著他們安然睡著了,才來這裡擇選壽禮的。”
夜已深沉,太子輕撫著她的手道:“你辛苦了。”
殿下淡待她已久,太子妃一時還不習慣殿下這般動作說話,一怔後雙頰微紅,竟有幾分小女兒情態,太子微微一笑,將太子妃摟靠身前,終覺在這悽苦冷雨夜裡,尋到了些許暖意。
太子妃伏在太子身前片刻,忽地醒覺過來,問:“殿下可是有什麼為難棘手的事?”
太子剛有半分旖意,又被太子妃這話勾連出沉重心事,生生給打消了,他鬆了手,踱至一邊珠寶架前,太子妃覷著他神『色』,屏退諸侍,輕道:“臣妾願為殿下分憂。”
太子伸手拂過一道明珠瓔珞如意結,緩聲道:“東宮與未央宮,已是死結了。”
太子妃吃了一驚,“怎會?!”忽地想起東宮屬臣被逐,就是接在巫蠱案後,唇齒打顫道,“難道巫蠱一事…………為什麼啊……殿下?!!”
太子見太子妃滿面惶急,避開臉去,只道:“這其中諸多利害,事涉九弟,也不必說了,總之事已至此。”
太子妃等了許久,也得不到太子一個準確答覆,惶急之『色』慢慢褪去,她在燈下鎮定了神『色』,沉思良久,問:“國公可知此事?”
太子揹著身搖頭,太子妃上前握住他手道:“必要時候,得請國公爺拿個主意。”
只怕請他這位舅祖父拿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