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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嫁入范家,夫婿在澶州之戰中負箭亡故,替亡夫守滿了三年孝,便到了清桐書院來任教,素來沉默寡言,卻每每對著石頭、樹枝這些,欣欣然有喜色。

此時沈夫子淡淡地朝著舍中眾位女學生望了一眼,輕啟丹唇道:“疊石成山,栽花取勢,要大中取小、小中見大、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或藏或露、或淺或深,你們知道要點是什麼嗎?”

沈夫子疏淡的眼睛堪堪移到了心不在焉的杜婉詞面上:“婉詞,你來說一說。”

杜婉詞立即站了起來:“如夫子所言,學生以為,該是‘週迴曲折’四個字。”

沈夫子微按了按手,示意杜婉詞坐下,眼睛掃到正襟危坐的杜恆言時,帶了一些暖意:“恆言,你覺得呢?”

杜恆言“啊?”了一聲,她丹青課向來不好,她都快以為自己審美有問題了,可是對著沈夫子融融笑著的眼睛,只得硬著頭皮道:“學生以為,該是耐心,壘山、剪樹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譬如學生這種性子,疊山就為難的很。”杜恆言說完後兩句,面上微微有些尷尬。

她聽聞沈夫子院中的盆栽,有些已經修剪了好些年,杜恆言自認是沒有這種耐性的。

不想,上頭的沈夫子甚為欣慰地點了頭,淡淡笑道:“恆言,這一盆花石便送予你了,可得好生照看!”

杜恆言不成想沈夫子竟然會這般大手筆,她以前看書知道一點古人愛在一花一石上破費周折地做文章,比如疊個石頭,都能磨個好幾天,講究色調比例,她當時還嘲笑古人定是沒有手機玩,才這般找活做。

她這一世雖在丹青盆景上不精通,也是知道,這麼一盆要弄成如今這般模樣,至少也得耗費一兩年的光景。

一時十分驚訝,連忙點頭,道:“謝謝夫子!學生定當好生愛護!”

現在望著這一盆花石,疏疏淡淡,一張小瓷盆裡,別有洞天,竟也覺得頗有趣味了。

杜婉詞望著面上粲然生輝的杜恆言,微微低了頭,阿言這般聰慧,若是遇到了煩纏的事,定然能想到解決的法子。

如果,如果她找阿言呢?她會不會幫她?

杜婉詞想到這裡,心口微微跳,昨個杜恆言罵的那一句“畜牲”猶在耳邊,可是,杜婉詞更深刻地明白,如果不想法子逃過肅王府的掌控,她與憲哥哥,這一輩子便都沒有可能了。

冷不丁地,杜婉詞被腦子裡猛然冒出來的“憲哥哥”震驚了一下。蛾眉微蹙,又望了一眼面色紅潤的杜恆言,“萬一,她能救我呢?”

杜恆言一日裡打發了武月皎三次討問,一口咬定那個穿著冰藍色袍子的小郎君,就是個問路的。

下學的時候,以防武月皎糾纏,杜恆言十分利落地收拾了書篋,背上直接去前頭找紫雲。

卻不防聽到有人喊她:“阿言,等等我!”聲音有幾分澀,可是杜恆言還是一下子便聽出來,是杜婉詞在喊她。

杜恆言邁出去的腳猛地收住,扭過頭來,便見著杜婉詞站在自個座位上,面上又羞又怯,緊緊捏著絹帕的手,透出幾分忐忑與彆扭。

杜恆言望著杜婉詞,微微張了嘴,又不知道說什麼。

卻見杜婉詞十分敏捷地囫圇一下將書扔進了書篋裡,提著裙子,三兩步趕到杜恆言面前,眼睛看著側邊的門窗,胸口猶微微喘氣道:“我和你一道,我有事和你說!”

杜恆言無可無不可,她與杜婉詞走到今天這一步,她自覺,二人只見沒有什麼好說的,除開昨個小黑娃的事是誤會,中間還有九年,九年,即便她大度一點,算作還孩童之間的欺辱。

她和杜婉詞之間,還隔著趙萱兒與小小娘。

二人到了書院門口,紫雲和翠微各站一邊在候著,見到二人一起出來,兩個女使都訝異了一下。

杜恆言道:“今個你們兩個一道回去,我和婉婉一道走。”

紫雲聽了這話,卻有些不放心,上前一步,防備地看了一眼杜婉詞,嘴唇微動,卻終在自家主子有些嚴厲的眼神下,應了一聲:“是!”接過自家主子的書篋,退後了幾步。

杜恆言側首看了一眼杜婉詞,淡道:“邊走邊說吧!”率先邁開了步子。

“阿言,昨天的事,與我無關!”杜婉詞不知道如何開口,淺淺地解釋了一句阿寶的事兒。

杜恆言點頭,“那我打你一巴掌,你為何不反抗?”昨個她打過去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和杜婉詞開打的準備,可是她一句話也沒有。

杜婉詞默了一會,低聲道:“我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