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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母懷裡接過女兒,輕輕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小臉蛋兒,女兒吧唧著小嘴,對著孃親眉開眼笑,十分軟糯可愛。

咸寧六年。

杜恆言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微微滲入眼瞼中的點點亮光,使得杜恆言朦朦朧朧地想著,現在是中午還是早上。

她好像做了好長的夢,夢裡頭水聲盪漾,有好些小孩子穿著稀奇古怪的小衣裳在她眼前蹦來蹦去。好像有雙手猛力地將她灌倒水裡,水面上有好多嬉鬧聲,謾罵聲,杜恆言的耳膜有些疼得慌,那些聲音好像一直迴盪在她的耳邊一般。

屋子裡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杜恆言皺著眉頭,暗想寢室裡頭不是300W都不能用嗎,誰在寢室樓裡頭煮中藥啊!

模糊糊地抬手揉揉眼,一個人影坐在自己的床邊。

杜恆言心一扯,努力睜眼看向那人,一張團團臉,面容十分憔悴,一雙大眼睛卻十分黑亮靈動,梳著簡單的髮髻,髮絲有些凌亂,上頭一根喜鵲登梅的銀簪子,此時那簪子上頭的兩粒小銀朵像是在一晃一晃的。

模糊地聽見那婦人和她說著什麼,杜恆言耳朵嗡嗡的,眼見著那婦人步履微動,轉身走了。

杜恆言腦子有些混亂,同寢室友的是愛漢服,可是,她不會綰髮呀,未及杜恆言想明白,不一會兒便見那婦人雙手捧著一個陶瓷杯子走了過來,接著一手扶起了杜恆言的腦袋。

嘴唇碰到水時,杜恆言才覺得口渴,就著這小婦人的手一口喝光了,這才抿了抿唇,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這小婦人似乎看明白她的眼神,紅著眼圈,又起身去再給她倒了一杯來。

兩杯溫水下肚,杜恆言腦袋才清醒了些,看著這個小婦人,見她面容十分姣好,眼角一圈紅眼圈,面上未施脂粉,一身白衫紫色襦裙,外頭罩著湖藍色的半臂窄袖褙子,右手握著杜恆言的手,十分溫軟,雖然不知道此人是誰,杜恆言還是對著她輕輕笑了一下。

小婦人看著她呆愣恍惚的模樣,柔聲喚道:“言兒,你可還認得孃親?”

杜恆言腦袋一木,掠了一眼這婦人,又打量了一眼床鋪,半舊的綠色棉被,上頭繡著一團團盛豔的牡丹花,許是用得久了,有些劃絲,露出一些線頭來。

杜恆言一時心口湧上一種強烈的不適感。

嚥了口口水,習慣性地準備拿手推推眼鏡以緩和尷尬,入眼的卻是一隻五歲小孩兒般大的軟‘嫩小手。

一道驚雷在杜恆言腦子裡炸響。

與此同時,外頭妖風忽地大作,窗戶上糊著的一層有些破損的油紙,呼啦啦地作響,眼看就要被吹開。眼前的小婦人卻只顧著看杜恆言,泛紅的眼圈終於落了淚,哽咽道:“言兒,是娘沒有照顧好你!是娘對不起你!”

杜恆言被這婦人擁在懷裡,眼角一跳。

雨前泥土的溼氣與皂角的清香混雜在一起,窗外,雨已經開始落了,水珠從油紙縫裡掉落進來,打溼了那一塊窗臺。

耳邊是小婦人極盡悲苦的唔咽,杜恆言一想起這女子自稱為她的孃親,心裡便有一股強烈的不適感。

不知道小婦人哭了多久,杜恆言有些於心不忍,用手輕輕拍了拍小婦人的背,艱難地喚了一聲:“娘!餓!”

小婦人聞聽這一聲“娘”,驀地破涕為笑,一邊抽噎地道:“好,娘給你弄吃的!”一邊將杜恆言按到床上,蓋了薄被,柔聲道:“言兒乖,再躺會,娘一會來餵你!”

杜恆言看著這位小小娘走遠了,自個掀了被子,站在腳踏上,套了一雙小鳳蝶鞋,對著自己軟糯糯的小小胖蹄子,一陣無力,這小藕節胳膊,小短腿,腦子裡的那一道驚雷一直“轟轟隆隆”地在炸裂。

衣架上掛著一套衣裳,杜恆言拿起來展開,粉色的對襟半臂短衫,還有一條粉色的小褲子,外搭一條淡藍色的腹圍,上頭繡著兩條鯉魚。看式樣,確實很像宋朝時期的衣裳。

杜恆言朝門外張望了幾眼,她們母女二人的住所,倒是十分開闊,是一間朝南坐北的院子,有四間大瓦房,院牆頗高,杜恆言目測約有兩米半,中間有明顯的加固痕跡。茅房、廚房都十分牢固整潔,上頭一律蓋著青灰色的大瓦。

杜恆言住的這一間東廂房,除開剛躺著的那張雕花大床,另有一個梳妝檯,旁邊是放著皂角、牙刷子、布巾等浣洗物什的架子,另一扇油紙完整的窗戶下頭擺著一張桌子,上頭擱著一個針線籃子,一些碎布頭放在上頭,還有一個未完工的小荷包,繡著一隻嫩黃色的小鴨子,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