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世上普通女子的閨房。
這他內心忽然有一陣隱隱的不安掠過。
然而,此刻窗戶紙上已經透出了淡淡的光,可以聽到雄雞報曉,遠處車馬轔轔而過的聲音。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如果不離開,只怕會被人看破了行藏。
在第一線日光透入這座小花鋪之前,年輕道人將小劍託在掌心,唸了一句咒術——那把長不過一尺的小劍忽然變大,從他掌心躍起,懸浮在室內,光華四射。年輕道人看了一眼榻上的那一堆灰燼,做了個手勢,一步躍上飛劍,頭也不回地穿窗掠去。
一道閃電沒入黑夜,再無聲息。
花鏡的鋪子裡安靜得驚人,只有架子上的白鸚鵡一直用黑豆似的眼睛看著這一幕,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聲啼叫。直到那個暗殺者消失在遠處,鸚鵡才撲簌簌飛落,在半空裡咕噥了一聲:“小姐,可以出來了——他走啦!”
後堂吱呀一聲響,有一扇看不見的門悄然開啟了。
一陣幽然的風席捲而來,隨著風從中庭裡走進來一個年輕女子,一身白衣,眼角盈盈點著一顆墜淚痣——那,分明是片刻前被殺死在床上的花鏡的主人白螺!
“終於走了麼?”她嘆了口氣,臉上有些病容,扶著桌子坐下。白鸚鵡飛落地面,化成了一個垂髫少女,連忙上來扶住,“小姐還好吧?今晚又是月圓之夜,你身體定然不舒服——偏偏這個傢伙居然這個時候來找茬兒!”
“他跟蹤了我那麼久,定然也知道此刻我的法力會衰弱一些,才挑選這個時間下手。”白螺笑了笑,走到了榻前看著那一堆灰燼,輕輕伸出手指點了一點。彷彿被看不見的力量操縱著,那一張燒成灰的符忽然恢復了原樣!
“原來是青城來的?”她拿在手裡看了看,不由笑了,“難怪有點真本事。”
“青城?”雪兒蹙眉,“是蜀山的劍俠麼?”
“只怕是修仙兼修劍的道家人吧?不知道是正一道還是全真教的。”白螺嘆了口氣,“年紀尚輕,修為卻不淺,手裡拿的那把劍可大有來歷,只怕是純素道長飛昇後留下的白虹——難道他是紫霄宮的傳人?”
“他那點修為,難道還能鬥過小姐你?”雪兒不以為然,“不自量力,居然還把我們當作花妖,真是豈有此理!”
“算了,雪兒,”白螺將那張符扔掉,淡淡:“我們已經被逐出了三山碧落,謫下凡塵——既然仙界裡沒有我們的名字,那麼說我們是花妖其實倒也不為過。”
“”雪兒說不出話來,有些不服氣。
半晌,嘀咕了一聲:“可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啊!”
“這人行事是有點莽撞不過,也可以說是嫉惡如仇吧。”白螺微微苦笑,“我看他的面相,倒有一股清剛之氣,是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道家年輕俊傑,假以時日,定然不是池中之物。他既然有誤會,那我就不妨讓他一步——反正把我當作‘花妖’給除了後,他也自然就會走了。沒有必要硬生生拼一場吧?”
“虧得小姐你好脾氣,”雪兒憤憤不平,“換了是我,非讓他吃點苦頭不可。”
“到此為止。”白螺卻只是淡淡,“這個地方也住不得了——雪兒,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馬上離開泉州。”
“啊?”白鸚鵡有些戀戀不捨:“這麼快就走啊接著去哪裡呢?”
白螺想了想,道:“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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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高宗紹興十一年六月十五。
臨安城北的餘杭門外,運河上舟船往來如梭,一片熱鬧景象。
京杭大運河肇始於春秋時期,完成於隋代,至宋時最終成為縱貫南北的水上交通要道,南啟臨安,北至燕京。南渡十年後,戰禍漸漸平息,百姓休養生息,商賈貿易重新繁榮,臨安人口多達一百餘萬,漕運也可謂盛極一時。
運河渡口每日裡有上百艘官船私船進出,往來貫通了大江南北。
“這位客官,可是要坐船麼?”一個船家看到有人來到渡口,立刻殷勤地迎了上去——如今已經是薄暮時分了,他這三天還沒開張過,此刻只盼收能拉到一個肥些的生意,也好填了這些天的虧空。
然而抬頭一看,卻是一怔:來到碼頭上的居然是兩個女子。當先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白衣,眼角有一滴盈盈的墜淚痣。另一位年紀略小,做丫鬟裝束,伶俐活潑,手裡捧著一個包袱,跟在主人後面。
當先女子還沒有開口,後面的丫鬟便搶先道:“船家,我們要包這條船。”
“包船?”船家倒是一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