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孫家和陳克是親戚。孫永勝出兵前,孫家上下都希望孫永勝能砍了陳克的頭,立下大功。有誰把陳克當作親戚的?現在他們覺得自己是陳克的親戚,陳克得對他們照顧。天下有這種道理麼?若真覺得陳克是親戚,早早的不參與出兵多好。
原本何倩對去安徽也是頗為害怕的,一個女孩子家,遠行千里。那種種未知的一切都讓她害怕。現在何倩突然很想趕緊逃離孫家,和這群不懂道理的人在一起,還得不斷曲意應承這些人,何倩只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既然要去救人,孫家的動作還是頗快的。路線很簡單,從北京坐火車透過京漢鐵路到漢口,再從漢口坐船到安慶。何倩準備到了安慶就找到當地政府,亮明身份。然後在當地政府的安排下抵達鳳台。這一路花費在五十兩左右。孫家最終也沒有派遣自家人前往,而是找了一個孫家的遠房子侄陪著何倩一起去。這些何倩都忍了,對於她來說,儘快離開孫家才是現在她最大的想法。
火車緩緩的開動起來,何倩看著車窗外送行的人,即便是要去營救自家人,送行的也僅僅是孫永康而已。不知怎的,何倩的淚水滾滾而下。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侄女何穎出嫁,何倩覺得在這個世界上越來越孤單。周圍都是不理解自己的人,或者是隻管自己利益的人。每個人的利益所求都不相同,何倩與他們有著無形的鴻溝。除了丈夫孫永勝,何倩再也沒有利益休慼與共的人。而自己的丈夫又從來不這麼想。這種強烈的孤獨感彷彿是一座大山,要把何倩徹底壓倒,徹底吞噬。何倩擦了擦淚水,哭有什麼用?她不僅要對付自己人,她還要面對更加兇殘的敵人。陳克絕不是一個良善之輩,良善之輩是絕對無法屢次大敗官軍的。為了丈夫,為了自己的將來,何倩必須更加堅強起來才行。
何穎輕輕的撫摸著自己已經開始隆起的腹部,臉上忍不住就微笑起來。這是一種完全本能的反應,她的目光轉向正在身邊埋頭吃飯的丈夫。陳克和平常一樣,狼吞虎嚥的把飯菜吃下去。在吃完飯之後,陳克就會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洗乾淨。打掃完屋子之後,休息一會兒,就繼續去工作。何穎並不反對陳克這麼做,男人總要做事。何穎只是很享受現在的感覺,面前是和丈夫一起做的飯,身邊是自己的丈夫,肚子裡是自己的孩子。她擁有眼前這一切,這就夠了。
外頭的世界是不是發生革命,這種事情對於何穎有種很虛幻的感覺。每次在陳克離開家,投身於前線的時候,何穎對離別的感受遠大於戰爭給她的恐懼感。想到戰爭,何穎忍不住想起了北洋軍,接著想到了姑姑,最後才想起了她該叫姑父的那個人。
何穎忍不住問道:“文青,聽說姑父這次也在北洋軍裡頭。”
“嗯,有這麼一個人。受傷被俘了,現在應該在軍醫院裡頭吧。”陳克毫不在意的說道。對於孫永勝,陳克花費了一點精力在名單上,結果在重傷那一列看到了孫永勝的名字。知道孫永勝沒死,也就是陳克唯一能夠做到的關注了。對於這個天外飛來的親戚,陳克一點感覺都沒有。而且作為黨主席,陳克認為自己絕對不能對此人有特別的優待。以後別說這種天外飛來的親戚,黨員幹部們很可能要和自家兄弟在戰陣上打仗,下頭的同志可以私下交代優待被俘的親友,陳克自己不能開這個制度。
“文青,姑父受的傷重麼?”何穎問道。
一面繼續吃飯,陳克一面毫不在意的說道:“這個就不知道了。我是不樂觀了,戰鬥結束之後就是一連幾天下雨,傷員死亡率大了很多。這還是我們把傷員用船運到軍醫院去。別說傷員了,不少沒受傷的官兵還感冒發燒了。”
“文青,你就一點都沒有給下頭的人交代過麼?”何穎微微變了臉色。
“怎麼交代啊?說他是我姑父?這次戰鬥我們部隊裡頭的傷亡也不小,軍醫院裡頭人滿為患”
“他怎麼也是我們親戚”
對妻子的話,陳克有些不解,“是啊,他是我們親戚,我們已經對所有的受傷戰俘進行了治療。我盡力了。”
“那你總得說句話吧。”何穎問道。
“我說什麼?我還真不知道,這你得教教我。”陳克有點困惑的問道。
“你”何穎被噎住了,陳克困惑的神色裡頭帶著一點不滿,何穎很清楚的感受到這點。她很直覺的感覺到陳克的想法,不過身為女性,何穎不贊同陳克的這種態度。“文青,孫永勝帶兵殺進了根據地。你和他打仗,甚至當時就把他打死了,我都不說什麼。這是,這是正事。但是孫永勝被俘了,你好歹作為親戚去看看他。這是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