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府上果然也清靜下來平生最看不起袁世凱的人,終於在他死後出了一口惡氣。
辜鴻銘好像來了興致,他笑容可掬地把腦袋湊過來問:“你們身為北大學生,平時還聽說過我的什麼趣聞”
他把目光投向了范文瀾。范文瀾不敢造次,只得揀些不會惹他生氣的事說。
“我們最愛聽您平時調侃和教訓洋人的事。聽說您在英國時有一次乘公共汽車,見洋人瞧不起您腦門後的辮子,交頭接耳地嘲笑起來,就故意將手中的報紙倒過來看。洋人都大笑起來,您卻不露聲色。待他們笑夠了,您才開始用純正的英語回敬道,英文也太簡單了,不倒過來讀簡直一點沒趣。還有,聽說北京的中外朋友都極喜歡請您做座上客,有一次宴會,座中盡是名流和政界要人,還有許多洋人,全都高談闊論,縱論時局。只有您盯著席上佳餚,大快朵頤,大口喝酒。席間有位洋記者向您請教,說中國政局如此混亂,有什麼法子可以補救您伸袖子將嘴一抹,精氣神十足地回答,‘有!法子很簡單,把在座的這些政客官僚和洋人全拉出去槍決掉,中國的政局就會安定一些。’最令我們佩服的還是一次您在真光電影院看電影,前排坐著一禿頂的蘇格蘭人,您居然把旱菸杯拿將起來,輕輕地敲擊那位蘇格蘭人的禿頂,孤傲地說,‘請點著它!’那蘇格蘭人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電影,冷不防被人一擊,大吃一驚,趕緊拿火柴連劃數根,才替您點上了煙呢。”
辜鴻銘聽得哈哈大笑,好不快活,他大聲地說:“想不到在這北京城裡,我老辜的名聲還不壞呢!”
他終於對來客有了些好感。輕哼了一聲,裡間馬上閃出一位小姐端來了茶水。見她長得清秀可愛,走起路來,如風擺荷葉。更妙的是她還有一雙三寸金蓮,外套一件及地長裙,恰似一隻溫柔而又逗人心疼的小鳥,渾身透著股迷人的魅力,這就是辜鴻銘晚年的新寵碧雲霞。見羅家倫的眼神粘著她不放,辜鴻銘又得意起來。他神氣地側轉腦袋問羅家倫:
“你知道外間流傳我最有名的理論是什麼?”
羅家倫可不像范文瀾那般拘束,他知道這位冬烘先生的脾氣,你越說真話他就越看得起你。便幽默地抬起頭,學著對方的腔調說:
“連老婆都不怕,還有王法”
相傳辜鴻銘出奇地怕老婆,有一回他剛給乞丐盛一碗米,結果回頭妻子正惱怒地將米碗朝他擲來。當朋友譏笑他時,他就是這樣驕傲地回答的。
見辜鴻銘反響不大,羅家倫便開始放肆起來。
“民國後時人多提倡一夫一妻制,辜先生卻振振有詞地推銷著名的‘茶壺和茶杯理論’。說男人是茶壺,一把茶壺可以注滿四隻茶杯,所以娶妾是可行的。還說古人造字,姜為立女,男子疲倦時身邊站立之女也。可做靠手之用,故不可無也。有一次辜先生遭到幾位西洋女子的反擊,她們說為什麼一隻茶杯不可以注滿四把茶壺辜先生笑著拿起茶杯說,請示範一下如何注法?還有,我聽說先生尤喜女人的小腳,只要文思一枯竭就要往夫人的房間裡跑。不過此事學生沒有證實過。”
辜鴻銘終於樂得用雙手捧住頭,笑出了眼淚。
他倒真是擁有一妻一妾,妻名淑姑,是標準的中國女子,三寸金蓮長不及掌。妾名貞子,是如花似玉的日本姑娘,可惜前幾年死正在他傷心不已時,上蒼開眼,又讓他遇見了碧雲霞。據說那天他正在一家妓院冶遊,忽聽見間壁有嚶嚶的哭聲,原來是一位剛買來的姑娘不願接客,在遭鴇母怒罵。他本是憐香惜玉之人,便叫過來詢問。一見之下,心就樂了,天下竟有如此溫容柔貌的人兒,不禁想起了死去的貞子,便付了五百大洋的贖身費,帶了回來。在那些寂寞的日子裡,每當他望著這位楚楚可憐,小巧可愛的人兒,真有種含在口中怕化了,捂在手中怕飛了的感覺。
幸好淑姑這時已年近半百,早年他娶貞子也未與他介意,現在更懶得與他計較這倒便宜了辜鴻銘,讓他落了個小鳥依人,溫香在抱,以娛者懷的境地。
辜鴻銘終於滿足了嘴皮子上的癮頭,又喝飽了茶,吸足了煙,便開始盤問起來意。
范文瀾忙遞上蔡元培的聘書,閒聊了那麼久,他的心已隱隱不安。
辜鴻銘接過大紅聘書,翻開一看,顯得很得意,他又點燃了一支菸,悠然自得地說:
“蔡元培請我教英國文學,好!講起來我們還是萊比錫大學的校友呢。不過論資格,我是他的師兄,現在師弟請師兄幫忙,應該賞臉。”
范文瀾見他還算爽快,又恭敬地說:“蔡校長一直很敬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