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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告訴辜先生,我們是北大的,是來送聘書的。”

也許是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門很快開啟了,出現了辜鴻銘的僕人兼車伕——劉二。見他長得虎背熊腰,一身粗布長袍外套馬褂,頭上也頂著一條又黑又粗的長辮子。也真是難為了小院主人,都民國了,不知他從何處弄來這麼一位車伕行當中特殊的寶物。據說辜鴻銘常得意地向人炫耀:

“劉二是我的影子。不過雖然和我裝束一樣,但我卻有大喬小喬之好,劉二卻是皮硝李(李蓮英)的把式。”

這座小院的主人沒有固定的職業,民國後曾斷斷續續地在北大上過課,最近可真是有點門庭冷落

范文瀾和羅家倫向劉二揚了揚手中的大紅聘書,便隨他穿過花園走進屋去。范文瀾將在這個月畢業,蔡元培已正式通知他留校做自己的私人秘書,並開始佈置他處理些事務性工作。

書房裡陳設稀疏,擺著一張美國式活動頂板書桌,兩三把烏木椅子,兩張紅木小几,靠牆的書架上堆滿了古籍,但也有不少英、法、德文版的哲學和文學著作。

午休醒來的主人正懶散地靠在椅子上,他雖年近六旬,卻面色紅潤,神清氣爽。只是頦下的幾絡長鬚已有些花白,腦門後那根灰裡泛黃用紅絲線夾著頭髮細細編起來的長辮子,倒真是五彩奪目,招人惹眼得很哩!也許他臉沒洗乾淨,正顧自己用指甲在眼角摳眼屎。見來訪的是兩位學生,便心安理得地又眯細眼。兩位年輕人卻彎下腰,緊盯著他那身油光閃亮天青色的大袖馬褂。只見衣襟和袖子上斑斑點點盡是鼻涕唾液的痕跡,簡直可以照見人影辜鴻銘終於舒服地用手一抹臉,睜開了眼睛。見二人正站在面前,無須鏡子,便有顧影自憐之樂,臉上就有點得意起來。他點燃了一支埃及香菸,優雅地向空中吐出一個菸圈,說:

“你們讀過我的《春秋大義》我在書中向西方宣稱,中國人有不潔之癖,所以中國人只注重精神而不注重物質。”

見他只管自己說話,也不招呼客人,羅家倫只好拖來兩把椅子,喚范文瀾一齊坐下。

羅家倫雖然聽過他的課,對他多年練就的那套“金臉罩,鐵嘴皮”功夫佩服得很,卻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過這張混血兒的老臉。為了討老人歡心,他開始恭維起對方來:

“辜先生,您可是當今中國我最佩服的大人物。還記得民國四年,我在上海愚園遊玩,看見走廊的壁上嵌了幾塊石頭,刻著據說是您寫的拉丁文的詩。我雖然看不懂,卻認為中國人會做拉丁文的詩,實在了不起呀!到了北大,正值洪憲稱帝,您居然在課堂上大罵袁世凱,整整罵了一堂課。英雄膽略實在令晚生佩服。”

辜鴻銘好像被人搔到了癢處,舒服地眯細了眼。他的臉上又露出不屑的神情:

“哼!袁世凱,賤種!他也配做皇帝?”

羅家倫還記得一件趣事,老袁為籌備“參政院”,以為辜鴻銘是個帝制派,便請他也去擔任議員。這位冬烘先生哪會買他的賬,剛進會場領到出席費三百銀元,便一溜風地跑進八大胡同的妓院。如先朝名士,歷代風流,妓院正可以作他放浪形骸,宣洩不平之氣的去處。當時妓院規矩妓女隨唱名魚貫而過任嫖客挑選,他每到一個妓院都點一遍名,每個妓女奉送一塊銀元,直至將這來路不白的錢全部花光,才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袁世凱一死後,政府規定全國舉哀三天。可這天值勤的警察卻聽到這座小獨院裡鼓樂喧天,一派熱鬧,以為有事可幹忙糾結一夥人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只見辜鴻銘府上如過盛大節日一般,正高朋滿座,大開堂會。搖頭晃腦的辜鴻銘正在高談闊論,忽見唱戲的突然偃旗息鼓,鴉雀無聲。正要發火,耳邊傳來一聲吆喝:

“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公開鬧法?”

辜鴻銘這才回過神來,對著警察,一陣怒罵:

“他媽的,瞎了狗眼了,沒有看見我正與各位大人在賞戲滾出去!告訴你們總監,什麼大總統,小總統的,不就是死了個小人,值得那麼興師動眾?”

這夥警察這才看清了眼前這位長辮子的尊容,又見座中不少洋大人,心下嘀咕,撞上邪神了,這些洋大人不是集中在東交民巷怎麼都齊齊聚到這裡來警察們趕緊一溜煙跑到警察局,向總監吳炳湘報告。

吳炳湘一聽是辜鴻銘在宴請洋人,就明白了他的用心。他可聰明著哪,當即吩咐手下道:

“由他去罷,切切不可惹他,三天後他就不會鬧”

這小獨院裡就這麼足足鬧了三天,等三天禁令一過,辜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