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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每次他來時又從不開口向汪孟鄒要錢,老朋友相知有數,見他坐久了總要問一句:“拿一點錢去吧?”他默默地點點頭,收下一元或二元小錢。再坐一會兒,就走當然這些錢都是要從他的版稅里扣除的。

也許這就是中國最大的執政黨,建立初期的一些真實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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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胡適先生已成了名流,一舉一動都會傳為文壇佳話,胡適“做禮拜”便是一說。

每個星期天上午,是他的公開接待日。許多青年人,會從四面八方趕來南池子緞庫後身八號,來拜訪他們的朋友和導師,來聆聽他為大夥解惑和佈道。來的人很雜,有各種主義的信徒,也有各種性格的狂生。當時的許多人對北京政府深感失望,對沒完沒了的學潮和罷教也已厭倦,聽說陳炯明又想請胡適去當廣東大學校長,都把他當成孫中山派,都想請他拿主意,投奔革命的廣東。

而昨天半夜裡蔣夢麟又給他打來電話,說北大第一院有人縱火。火撲滅後,發現四樓教室內冒煙,門窗卻上了鎖。開門一看,有一根蠟燭正在燃燒,顯然是人為的。胡適很惱火,這位留美的同窗好友代理校長後,已接連發生幾起縱火事件。一次報紙上還刊登訊息,說步軍統領王懷慶、警察總監殷鴻壽都來了現場,就蔣夢麟代校長未到。想故意低毀蔣的失職,估計這多半是北大的倒蔣派行為。蔣夢麟頗為倚重胡適,二人關係一直很好。蔣遇撓頭皮的事就會找胡適,胡適早已當了半個北大的家。蔣夢麟說今天中午他要帶丁文江上胡適家吃飯,還專門點了要江冬秀的徽州鍋。

這徽州鍋是績溪一帶居民喜慶時的吃法,做工比較講究。炊具得用大號鐵鍋,材料是豬肉、雞、蛋、蔬菜、豆腐、海蝦米等。最考究的“鍋”有七層,底下一層是蔬菜,最好的是用冬筍,次之是筍衣,或用蘿蔔、冬瓜、幹豆角等。稍上一層是豬肉,肉系半肥半瘦,每一斤肉只切八至十塊。再上一層為豆腐包,一般有油豆腐果,內中裝有餡子。第四層為蛋餃子。第五層為紅燒雞塊。第六層為油煎豆腐。第七層為碧綠菠菜或其他蔬菜。初用猛火燒,稍後改為溫火燒,好吃與否,全靠火候的功夫。江冬秀已扭動著小腳,在廚房忙了半天,還將鍋中的原汁湯從上往下澆淋了幾次。這安徽鍋必須要燒三、四個小時,才能燒出點真味來。豬肉要燒得像東坡肉,入口就化。吃的時候一層層撥開,一層層地品嚐,關鍵是要吃出那種熱鬧的氣氛來。

丁文江像一陣風,準時地乘包車來到了胡府。見他蓄著德皇威廉式的八字鬍,戴著一副精緻的金絲眼鏡,習慣冷峻地從鏡片後面打量別人。他們是去年由北大教授陶孟和介紹認識的,當時丁文江和上海著名銀行家徐新六正好隨梁啟超參加巴黎和會返京。陶孟和與丁文江、徐新六都是留英的,與胡適一樣是英美派。胡適發現認識丁文江,是他人生的一大轉機。這真是一位充滿魅力的行動巨人,既有科學家的嚴謹和效率,更有政治家的果斷和謀略,還有超群的外交才幹。他們都一樣崇尚西方的民主自由,渴望參預政治,好像都不甘心失去引導中國社會的責任。

胡適雖留洋多年,生活習俗卻是鄉土化的。喜歡吃家鄉菜,穿中式服裝,只是吸的紙菸必須是舶來品,煙滔不大,但牌子必須要好。吃飯時,他見蔣夢麟被無望的索薪和罷教以及縱火案搞得神情沮喪,便舉起酒杯,好言勸慰了幾句。

蔣夢麟也想借酒麻醉一下疲乏的身心,可幾杯酒下去,心裡的怨言全冒出來了:

“唉!我今天才算明白蔡先生這些年受的苦。這北大校長真不是人乾的,政府不給錢,教授們不上課,學生又不停鬧,當校長的真是老鼠鑽風箱,受氣還沒處說。我現在是度日如年,天天盼蔡先生能早日回國啊”

丁文江真是怪人,生活方式已完全西化。他一生篤信科學,生病了,只請西醫,決不相信中醫。生活又最講規律,睡眠必須保證八小時,每天要做幾件事,起床時早就安排好還極講究衛生,在外面吃飯,必用開水或酒來洗碗筷,才肯用餐。他滴酒不沾,見胡適給他斟了碗陳年加飯,竟老實不客氣地將筷子伸進去消起毒來。江冬秀的臉色有點發窘,胡適卻心事重重地想起了一件正事。他終於不悅地皺了皺眉,說:

“前天仲甫又來信罵了我一通,以為是我在鼓動馬寅初、馬敘倫瞎胡鬧。還說不應為飯碗問題而鬧學潮,不能沒有教授的良心。認為當下要救中國,必須儘快恢復教學秩序。”

蔣夢麟也感嘆地點了點頭,說:“蔡先生也從美國來信責怪我。認為索薪可以,但不能集體罷教。因為罷教吃虧的不是政府,而是學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