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煞老夫矣!”林琴南終於如喪考妣地舉起無力的老拳,癱倒在靠椅裡。
他又開始劇烈的哮喘,老臉漲得鮮紅。張厚載慌忙上前倒茶捶背,好言相慰,直至老人漸漸平靜下來。
當林琴南迴臥室休息後,他又翻開了《新青年》。這王敬軒究竟是誰?為什麼罵人的腔調那麼像林琴南?而“記者”的批駁又是如此絲絲入扣,真是令人生疑他對文中那種禮拜六一派的濫惡文字深惡痛疾。就算林譯小說有不盡人意之處,但他對古典文學裡的陰柔之美似乎下過很深的功夫,古文的造詣更是獨步海內。其譯筆或哀感婉豔,或質樸古健,與原文雖略有出入,卻很能傳出原文的精神。就好像中國的山水畫說是取法自然,但又能夠超越自然一樣。尤其是民國以來的中國文壇,林譯作品的勢力極其偉大,青年作家下筆為文都極力揣摩他的口吻,像蘇曼殊小說就是取林譯筆調而變化之,最後卓然自立一派的。
憑著他兼任記者的嗅覺,他決心去解開這個謎團。如果發現是個早有預謀的圈套,他將不遺餘力地為老師雪恥!
張厚載終於在風雨交加的深夜,走出了絨線衚衕。一道閃電照亮了他蒼白猙獰的臉
在北大文科學長的辦公室裡,卻是一派歡笑,《新青年》同仁們正在互相評功擺好呢。
沈尹默睜大眼睛問陳獨秀:
“王敬軒是誰?”
“玄同呀!”
“‘記者’是你麼?”沈尹默又問,依然是吃驚的神色。
“是半農呀!”這回,陳獨秀注意地瞧了一眼沈尹默。
沈尹默驚喜地大笑起來。
“原來二位演了一臺‘雙簧戲’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