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蔡元培,放著先王的大經大法不講,而把孩子們胡噴出來的“風來啦,雨來啦,王人揹著鼓來啦”一類東西放到國立大學專門研究。
當然,最有趣的還是辜鴻銘。那天他又在教師休息室裡發表了一通高見,歪著脖子說:
“蔡元培搞進德會我不反對,因為他是好人。但我反對另一位好人加入進德會,他就是辜鴻銘。因為我辜鴻銘是名士,自古哪一位名士不擁妾狎妓?我不說蘇東坡,也不說張岱,就連堂堂的正人君子海瑞,還玩過雛妓呢。還有屈原和嬋娟的關係,按外國的說法也有點曖昧。反正中國的名士比外國人文明,他們是偷偷地養情人,不像我們那般堂堂正正地風流。”
陳獨秀那裡,蔡元培是主動過去徵求意見的。凡平時有些緋聞的人,他都想親自去勸說入會。進德會成立後還有糾察員,他相信人是要有所約束的。他已在入會條件中明確規定不咎既往,他是這樣寫的:
本會不咎既往。傳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凡本會會
員,入會以前之行為,本會均不過問(如已娶之妾,亦聽之)。惟入會以
後,於認定之戒律有犯者,罰之。
這些日子,北大真是氣象一新。蔡元培剛開始籌備進德會,又先後接到北大學生查釗忠和陳寶書等二十四人聯名的兩封來信,都是為了向他推薦一位校役。
這人叫何以莊,今年25歲,直隸宛平人,現是第一寄宿生宿舍丙字號齋的聽差。因家貧而從小失學,但志向很大,透過旁聽和刻苦自修,寫得一手好文章。平時常和學生抒詞以對,文采斐然。他們懇切地建議校長能量才錄用,讓他也早日龜遊綠水,顯於一旦。兩封信都寫得情辭懇摯,聞之慨然,可見何以莊平時為人之好。
蔡元培想想一年前學生與校長對話還要寫呈文,又激動起來。他忙叫人請來了何以莊,又看了他的三篇文章,見他眉目清秀,忠厚老實,當場表態調入文科教務處,任繕寫之務。這件事啟發了他開設校役夜班的決心,興辦平民教育,一直是他教育救國理想的重要內容。他還專門聽取了幾位工友的意見,那天門房老劉頭跑來請他寫字,說老父親勞累了八十年,他也無法盡孝,想求蔡校長為他的生日寫一幅壽聯。都知道蔡元培好商量,有求必應。每天上門求字、題寫各種內容匾額的人絡繹不絕。最多的還是請他寫信介紹工作,他也隨身帶著八行箋,來者不拒地向各位朋友推薦,也不管對方買不買賬。
蔡元培為他寫完一副壽聯後問道:
“如學校為你們辦一所夜校,不知工友們會踴躍參加”
老劉頭一聽樂了,先雙手抱拳向他作揖道:
“那敢情好吵!我在北大幹了二十年,只認得頭頂的校名,連寫封信還要求人。再說以前校役是僕人,教室是主子們坐的地方,咱們連門都不敢進。夜校一開班,咱們不也登堂入室了,這有多神氣?”
蔡元培聽了很高興,寬慰地說:
“一校之中,職員與僕役,同是做工,並無貴賤之別。不過所任有難易,故工資有厚薄之分。像何以莊既然文理精通,我們就量才錄用。今後夜校開班後,如再發現人才,就再錄用!”
他將兩封來函和自己的覆函都一併交《北京大學日刊》發表,並佈置專人籌備校役夜班。
一年一度的春風,又吹綠了北河沿河邊的垂柳。
3
隆隆的驚雷不停地在空中爆響。
大街上傳來報童清脆的嗓音:
“看王敬軒大罵《新青年》!看記者反擊王敬軒!看特大新聞喲!”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過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停在絨線衚衕前。門裡跳下一位副官,恭敬地開啟後車門,裡面是一位身穿戎裝瘦長的將軍。他威嚴地瞥了一眼報童,走進衚衕內的一所四合院。
眼前出現了一位鬚髮蒼然的老者。
“琴師!弟子來”
“又錚,總算把你盼到快看看這些妖孽文章,如罵小兒般咒罵老夫,你再不管管,為師還有臉面在北京做人”
這位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布衣驕人”林紓,他是1852年生人,其實前清並沒有給這位舉人多少恩寵。不料到了清亡以後,他卻數十次地遠赴河北易縣的清陵。一到陵前,必伏地失聲痛哭,引得守陵的侍衛們都不知所措。這倒使人想起了明末清初的怪人顧炎武,當年也曾頻繁地奔波數千裡,十餘次往謁南京明孝陵和北京十三陵的情景。也許為了褒獎他以布衣身份甘為前清遺民的忠心,溥儀曾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