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得意洋洋,太陽底下生生就似左邊臉上刻著“我是無賴”,右邊臉上刻著“你奈我何”,叫人看得直欲吐血:“兵不厭詐懂嗎?陣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是客,上門拜訪,倒還只是玩玩,不分生死。若真是江湖廝殺,你們只知道明刀明槍的打,人家稍用點兒小手段,就能讓你們吃大虧。我這叫幫你們提高警惕,讓你們增長經驗,以後懂得靈活變通,於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這裡滔滔不絕,氣不死人絕不休,那裡幾個人,早氣得全身發抖。
江湖上的鬼魅伎倆、卑鄙手段,他們也不是不知道,不過,那也多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所用。到了明若離這等身份地位,沒個名號本事,誰敢到他面前來叫陣。既來了明月居前,哪個不是拳頭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跑馬,打落牙齒和血也能吞,腦袋掉了眉不稍皺的人物,誰會這般不要臉,怎麼叫他們吞得下這口怨氣。
就在這恨不得撲上來,七手八腳把容若掐死時,明月居緊閉的大門忽的大開。靠門而立的容若一個沒站穩,向後直倒下去。
身後一雙手把他穩穩托住:“容公子妙人妙行,奇兵制勝,令人大開眼界,你們還不多謝容公子指教。”
說話的人,臉兒圓圓,身子圓圓,連一雙伸出來的手,都似是圓的,笑起來更和氣如財神,慈悲得像個佛祖。
只是容若一想到這雙說不定殺人無數的手,剛才扶著自己,竟也不由自主出一身冷汗。
門外佈陣的九人見明若離竟然親自來迎,哪裡還敢留難,忍氣吞聲,躬身施禮:“謝容公子指教。”
聲音雖然還算響亮,不過明顯夾雜著磨牙聲。
容若的耳朵似乎裝著過濾器,只聽自己願意聽的聲音:“好說好說,我與明先生一場相交,多少也該照顧照顧先生的手下。”
好像沒有看見那幾個人搖搖擺擺,隨時可能被氣得倒地斃命的樣子,容若已經去和明若離拱手抱拳、拉手攬臂,非常熱情地打招呼了。
明若離一邊衝著容若說笑,一邊對著外頭拱手:“兩位蕭公子,平日請都請不到,今天也一塊光臨了。都是老夫失禮,剛才獨自練功,沒有及時出迎,倒叫下人冒犯了,快快請進,容我備酒賠罪。”
就這樣一番客套,把眾人全都迎了進去。
明月居里面也大得出奇,並沒有特別華麗顯眼的樓閣,也沒有特別珍稀的奇花異草,一行行的屋舍,中間圍著一個極大的練武場,房舍之間有青石小道,偶爾點綴些樹木而已。
容若看得兩眼發直:“明先生,莫非你這裡住了非常多的人,怎麼這麼多房子?”
明若離微笑:“容公子看不出這房舍大多是新建的嗎?以前這裡倒是佔地很大的一片花園呢!只是我想著過不了多久,必有許多客人上門,房子不夠不行,就令人多建了些。”
容若眼珠一轉:“莫非明先生要辦英雄大會?”
“什麼英雄大會?不過是我年紀大了,時日無多,這一生基業,想找個傳人而已,所以打算遍發請帖,請天下英傑同來做客,再請城中名流仕紳,以及武林大豪們共來見證,希望能在其中挑到一位合心弟子,如此而已。”
明若離領著他們一路往裡走,口裡寒暄不止。
整個明月居大得出奇,也靜得出奇。滿眼都是嶄新的房舍,竟連一點人跡都看不到,除了明若離說話的聲音,竟只有風吹樹動之聲。
這麼明亮的陽光,這麼廣大的園子,站在裡頭,竟讓人覺得背上有些冷汗不斷溢位來。
“明先生這裡好像不怎麼看到下人。”
“我喜靜,又不愛享受,用不著太多人服侍,有幾個人照應也就好了。再說日月堂的事務也不是在這裡處理的,更不需要一大堆的人了。”
明若離笑著把他們請至明月居最深處的明心閣大廳裡奉茶,廳裡有幾個極是清秀伶俐的丫頭過來斟水倒茶。
大家分賓主落坐後,容若又說一番聽說明若離一早來拜訪,自己偏偏不在,失禮失禮的話。
明若離又笑咪咪說一番容公子賞臉親來,有失遠迎一類無關痛癢的話。
蕭遙素來狂放,哪裡耐得住這樣的一來二去,虛情對假意,一拂袖站了起來,對著明若離正色一禮。
他身份不同,向來很少對人客氣行禮,這一禮施得明若離即時起身側避:“蕭公子何必如此客氣。”
“明先生安坐無妨,我與容公子一見如故,這一禮是代他行的,容公子有事相求先生,還望先生慨然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