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爸爸微笑點點頭,可他的眼神卻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輕鬆和樂觀。我發現了他眼裡的憂慮,站起來問張爸爸:“張叔叔,華祺真的好了嗎?以後都不會再發病了嗎?”張爸爸的笑容微微一滯,即而笑說:“他真的好了,你想手術都動過了怎麼會還不好呢?”我開始懷疑了,說:“張叔叔,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華祺沒有好,張叔叔就告訴我們真相吧。”
張爸爸稍一愣,便嘆了口氣,將我拉出了病房,對我說:“是這樣,趙思佳,華祺送進醫院的時候情況已經很危急,醫生說必須立刻動手術。但是依照華祺心臟的功能來講已經很是衰微,最好的辦法是換心臟,但是醫院不能臨時找到和他匹配的心臟,醫生不得不暫時先動手術將他自己的心臟做一下修復,但是不能保證什麼時候再出現危急的情況,所以我們現在就打算,手術先做了再說,然後去找和他匹配的心臟,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在一旁和我一起聽著的張曉月極為贊同地點著頭說:“對,這是個好辦法,就是這段時間裡不要讓華祺的心臟再受刺激。”我遲疑了一下,說:“可是這要花很多錢,華叔是支付不起的。”我非常地希望華祺能夠健康起來,可是我卻不能不考慮到錢的問題,對於像我和華祺這樣的家庭,有的時候我們只能在錢和健康之間選擇犧牲健康。我知道如果華祺醒著,他也一樣會這樣認為。
對於這個問題,張爸爸還沒有回答,張曉月卻已經搶著說:“這有什麼關係,手術費我爸爸會先幫華祺付的,是不是,爸爸?”張爸爸笑說:“是啊,手術費的事我會和華祺爸爸商量的,這不是大問題,主要還是能治好華祺的病。”
華祺醒來是在兩天之後,那時我們正在學校上課。張爸爸打電話給老師讓他通知我們華祺的情況。我們趕到醫院,華叔正在病房和華祺在說話,華祺的嗓門有些大,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我們便能聽到華祺聽來宛似抗辯的聲音。我和張曉月都嚇了一跳,急急地跑入病房,結果看見華祺爭紅了一張生氣的臉正怒怒地瞪著華叔。
為了華祺的身體著想,華叔接受了張爸爸的幫助。尋找心臟再動手術那已是很久以後,或者說,根本就是一件未曾實現的約定,然而從那次華祺康復出院,華祺就不再與我每日騎車一起上學。那輛每日接送張曉月上下學的黑車卻有了他的影子。
什麼樣的未來
華祺出院的那天我去接他。來接他回家的人很多,張曉月來了,連張爸爸也來了。華祺看著張曉月和張爸爸時臉上帶著一些羞澀的懊惱,他故意避開張曉月,故意在她向他靠近的時候藉故整理自己的東西而與她交錯而過。我能看到張曉月轉過臉回望他的眼裡閃過的一絲絲失望神情,華祺從來沒有過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過別人的好意,可是那些天,我知道華祺的心裡是受著煎熬,極其矛盾的。
在住院觀察的這段時間,我曾問過華祺,他想要有一個什麼樣的未來。華祺凝想了很久,最後他卻說,他的未來不在他的手裡,他無法為自己勾劃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可是華祺的心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構想過自己的將來?我對他笑著搖了搖頭,我把自己的手攤放在他的面前,我說:小祺,你看,當我們張開手的時候,其實我們已經托住了整個天空,我和你都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我們不能掌握在自己手裡,就像現在我能托住這片天空卻抓不住浮在天上的一縷空氣。可是小祺的未來會在遙遠的前方等著小祺去追尋。
我清楚得記得那天的華祺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淚,也許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能夠看到他的未來不會有我的存在,可是他卻不知道,那些年我們彼此缺失在對方生活裡的日子卻是奠定了我對他一生的依託。即便是在他死後的多年,我依然能夠在午夜夢迴時分觸控到他的肢體和靈魂。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後來的一年,華祺在張曉月的愛情裡把自己交付給了手術臺上醫生的那一把刀,那麼這把刀究竟割斷的將是我們的愛情,還是我們的生活?
從一開始,華祺就不想用長久的生命來換取對生活的追求。病房裡流著淚的華祺有一種讓人倍加莫以名狀的憂傷,我忍著憂傷的淚來為他抹掉一顆顆落下來的淚滴。華祺握著我的手,告訴我,他不會用任何的東西來交換我的存在,我們的生命從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經連在了一起,我們是不會分開的。
到了離院的這天,華祺將我悄悄拉出了病房,問我說:“佳佳,你能原諒我嗎?”我說:“小祺喜歡她嗎?”華祺突然抱住了我說:“不,我喜歡你,佳佳,我是要和你在一起的。”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口,過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