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的排練只能是排練,一切的表演都是一出謝了幕便要宣告終結的戲場。
來到劇院的幕後大樓,其他許多的節目組已佔據自己的化妝間陸續地準備起來。我們的舞劇排在比較靠後的時間段,所以大家都沒有很著急地要為自己梳妝打扮。在同學們喧鬧的歡笑聲裡,我悄悄走出房間,從廊道的樓梯裡走出了這座樓。這所大劇院落在城市安靜的西南角,是一帶植滿了樹木的綠化區域,這裡沒有很多的百貨商場和購物中心,大多數是一幢幢豪華的辦公大樓設在四通八達的道路旁邊。
我走在劇院寬闊的平地上,能看見劇院正門進來的地方。現在是下午快四點的時候,我知道華祺是不會這麼早來的,可我卻依然願意待在太陽快沒了溫度,傍晚寒風已然四起的露天裡,望著一個個穿梭在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們。忽然,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沒有回頭去看,因為我能聽得出這輕快的聲音是來自誰的腳步。
李文彬站到我身後,問我:“你站在這裡不冷的嗎?”我搖搖頭,說:“不冷。”他說:“你在等華祺?”我回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一笑說:“不是,他哪裡會是現在來呢?”李文彬看著我,我回了頭他卻突然走一步過來,身體轉到我前面,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在街上碰到的那次?”我點點頭。他又說:“那時候我看見你在那張海報前站了很久,後來你沒答應和我一起去看,我就一個人去看了。你想知道那電影的結局嗎?”我愕愕地抬頭望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向我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那個電影如果不是他提起,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電影的結局有什麼重要嗎?我搖搖頭,說:“不,我不想知道,李文彬,我們能不能不說這些事呢?”
李文彬說:“好吧,你不想說那麼我們就不說了。”我們繞著平地開始走起來,彼此無言地走過一陣,李文彬開始說起他自己的事:“以前,我有個女朋友,是和我們一個學校的,我剛進高中的時候,她已經是高三了。她長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很溫柔,就像小綿羊一樣時時會讓你覺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所以很多時候我們走在一起,別人都想不到她居然大了我兩歲。在我上高中以前我就已經在市裡的一些樂器演奏比賽裡得過獎,她是一個古典音樂迷,我們在一起是很自然而然的過程。去年她畢業去了別的城市上大學,我們一直都很好,我們都以為對方能夠陪著自己走過即使不是一生也會是很長的路。”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文彬停下來了,他轉頭看著我,眼睛裡似乎閃爍著一些朦朧的悲傷。
我安靜地走在他旁邊,默默地聽他說著這段往事,心裡卻是有點不安的。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說,我知道自己也什麼都不能說,李文彬是個直率坦誠的人,我不想用女孩子,特別是像我現在這樣情竇初開年齡的女孩子時常會出現的一種矯揉造作的羞澀忸怩態來傷害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我等著他把話往下說。李文彬說:“也許距離真的是兩個人在一起最大的障礙,上個月她回來,我忽然發覺自己對她已經沒有了從前在一起時的感覺,她很難過,拼命地追問我是什麼原因。其實我自己也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到底是什麼東西產生了變化,我也不知道,我甚至很奇怪,同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曾經那麼在乎的她身上的特點到了今天卻變得那麼地平淡如水,連一點點的波痕都留不下了呢?我到底在乎的是什麼?”
他停了腳步,轉過來看我。我站著,卻沒有轉身。他說:“趙思佳,你喜歡華祺,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你們是如何做到的這樣刻骨銘心?”我垂了垂頭,轉過身抬起頭,對他說:“李文彬,我們所有人都想要愛,也都需要愛,可是愛不是掛在嘴邊的我看你好,你看我好。愛需要付出,需要代價,可它更需要的,是一種緣份,是一種誰也強求不來的緣份。不是所有能付出並且付出了的人都可以擁有得到這樣緣份的機會,我和華祺是幸運的,雖然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真的可以在一起,但是我相信我們比任何人都幸福,這種幸福也不是世間其他東西可以替代得了的。李文彬,假如將來有一天,你願意並且能夠用整個的生命去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愛不是讓你去為她痛苦傷心,不是去為她放棄一切甚至犧牲生命來博回她對你的感情,而是讓你擁有更多生活的勇氣去面對生活中無數的艱辛和困苦。”
那天晚上,我們上臺表演。在結束臨終謝幕,我找到了觀眾席裡坐在第五排中間的華祺。他的身邊坐著張曉月和她的爸爸媽媽,在張曉月爸爸的旁邊,卻是那久已不見的我們的初中同學陳旭陽。
愛與不愛的理由
十點多晚會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