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萬世美談啊!”
“閉嘴,這話你也敢亂說。”另一個聲音嚴厲起來。
“行了,這大冷的天,慈昭殿也沒主了,誰會往這來。咱們也不過是說說私話,解解悶。你也知道,咱們那位主子,是多厲害的主,你說,會不會真是……”
“什麼真的假的,這話讓人聽見了,就是掉腦袋的事,你再說一個字,咱們就不是兄弟朋友,以後也別說咱們有交情,你不怕事,我還想保著脖子上這兩斤半,回家老婆兒子熱炕頭呢!”
隨著那嚴厲的喝斥,另一個沒輕沒重的聲音漸漸越來越小了,最後彷彿喃喃地嘮叨了句什麼,卻也隨即消散於寒風中。
躲在角落處避風的兩個倒黴侍衛,看不到離著他們三步遠,大樹之後,那一身素白孝衣,卻神容慘淡憔悴的少年。
寧昭在寒風中靜靜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再聽不到一絲聲息。
他很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太過生氣。
他應當暴跳如雷,他應當立刻現身呼喝,他應當立刻重重懲處這兩個侍衛,然後把昨晚在慈昭殿附近執事閣緊急當值的內府官員全部重處,然而,他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他的心境出奇地疲憊和蒼涼,縱然把這些人都殺光了,並累及九族又如何?縱然把所有敢於聽戲喝酒娶小老婆的人全都流放發配又如何?這一國大喪,這滿朝悲聲,又有幾個是真心同他一樣悲傷,一般慘痛的。甚至沒有什麼人,會真的相信,他是真正感到痛楚難當。
這麼多年乾綱獨斷,在臣子眼中,他是個城府深沉,冷靜理智,甚至殘忍堅決的帝王,誰會真的相信,一個能把唯一的同母妹妹逼嫁異國的人,會為他那崩逝的祖母如此傷心所以,那個聰明理智的君王才會變成迷茫傷心的少年,所以,才會在一大清早就茫然無措地拋開所有的侍從太監,一個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覺,來到祖母生前的住所。想要憑弔一番,卻又在無意之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正所謂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縱殺盡所有不敬之人又如何,縱屠盡一干不信他真心悲傷之人又如何,換來的,也不過是天下臣民,敢怒而不敢言的怨尤,得來的,也不過是一干臣民百姓,盡心盡力做好的一場悲痛萬分如喪考批的假戲。
寧昭靜靜地站了很久很久,彷彿完全感覺不到清晨的風,冷得讓人顫悚。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地搖了搖頭,無力地轉過身,漫無目的地離去。
這麼大這麼大的宮殿,這麼大這麼大的秦國,原來,竟不能找到一個人,可以與他有相同的悲傷,可以與他,共擔這悲傷。
滿眼的素白,滿宮的悲傷,到底有幾個人真正悲痛。
皇太后在痛哭的時侯,會不會在想著,從此這個國家,就再沒有人份位比她更尊貴。一場母子名分,有些事,還是不要想得太清楚吧!
皇后和諸繽妃痛哭流涕,為的到底是替祖母悲傷,還是想盡力以悲痛獲得自己的認同。
算了,這後宮裡的明爭暗鬥,欺君手段,只要不太過份,也就罷了,再精明的皇帝,有的時侯,還是隻能睜隻眼閉隻眼,裝裝糊塗的。
那滿朝臣子,號陶痛哭者雖眾,焉知那掩在臉上的手帕裡,不是暗中灑滿了辣椒粉。
倒也只得一個納蘭明……
只得一個納蘭明啊!寧昭嘆息搖頭。
只得一個納蘭明,會在他驚慌失措,大赦天下,大灑金銀於佛寺時,直衝慈昭殿。
只有一個納蘭明,敢擔那天大的干係,在太皇太后病重之時,直言諫君:“豈可為一人而廢律令。”
只有一個納蘭明,敢在他暴怒要誅盡太醫,不許人說半個不字時,長跪君前凜然相責。
還記得自己當時憤怒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隨手抓起手邊一件不知什麼重東西惡狠狠扔過去。
堂堂皇帝,竟親自動手,把一國宰相打得額頭鮮血長流。
也只得納蘭明值此之際,還能半步不退,拭也不拭額上鮮血,怒目望著他,一字字沉聲道:“陛下,天子無私事,無私情。”
也只有一個納蘭明,會在皇祖母崩逝之後,自己心碎神傷,無心國事之時,孤身闖宮。
就連梅總管親自出面阻攔,他竟能不管不顧,迎面一個耳光打過去,暴怒喝道:“你是何人,敢阻宰相!”而後怒視所有阻攔的侍衛:“陛下無心國政,我身為臣子,必當死諫,爾等或是撥刀取我之命,或是給我讓開。”就這麼挺身直衝,竟生生把所有的侍衛駭得連連後退。
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