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舉眉頭漸漸凝起。
順安的新故事過於離奇,也過於大膽了。
“阿哥,”順安急了,“我,傅曉迪,不做你表兄,只做你表弟。阿哥,我在此地向你保證,你永遠是我阿哥,我永遠是你表弟,我……這跟阿哥攀親了。”
挺舉的眉頭仍舊挽著。
順安撲通跪下:“阿哥——”
“唉,”挺舉長嘆一聲,“阿弟呀,表兄表弟並不重要,沒有人會去認這個真。我是在想,你這更名換姓,甫叔甫嬸那裡,哪能個交代哩?”
“阿哥,”順安恨道,“你記住,從今往後,甭在我面前提到那個大煙鬼,也甭再提那個彈琵琶的娼伶,我跟他們二人不再有任何關係了。阿哥,我這再講一遍,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是甫順安了,我是傅曉迪,我世居寧波府餘姚縣傅莊村,我是阿哥孃舅的獨養公子,歷經劫難而未死。”
挺舉倒吸一口冷氣,由不得打個寒噤。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首。如此不孝之言,順安竟然這般輕易地脫口而出,挺舉驚呆了。
“阿哥,阿弟的命運這就捏在你的手心裡,求你了!”順安磕頭。
挺舉緩緩閉上眼去。對於從小就唸“首孝悌,次謹信”的挺舉來說,順安的“滅親”之求是不可接受的。然而,如果他不答應,順安又該怎麼辦?挺舉眼前浮出順安在街上捱打的場景。是的,那個家庭給他的傷害實在太深,改換門庭不失為一條切實可行的擺脫之道。
順安沒再說話,只是不停磕頭,一下,兩下,三下……
“好吧,”挺舉輕嘆一聲,“阿弟,我應下你了。”
第八章籌建商會,甬粵兩大商幫爭雄
公董會上散發出來的別樣氣氛,俊逸自一進場就意識到了。俊逸甚至隱約覺出,這次會議在某種程度上是專門為他開的。
會議一直開到錯晌午,大家總算就商會章程等基本條款達成共識,俊逸逐條記錄,理出一個冊子,在會議結束後呈送查錦萊。
眾人紛紛走出。
俊逸最後一個出門,剛要跨出大殿門檻,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俊逸留步!”
俊逸回頭,見是查錦萊招手。俊逸返回,跟隨錦萊走進旁邊查敬軒的總理室。
查錦萊讓給俊逸一把椅子,自己在父親的位置上坐下:“俊逸兄,看你臉色,別不是還在生氣吧?”
俊逸苦笑一聲:“沒事體的,我有備而來。”
“這就好。”查錦萊也笑一下,“進卿這人,你曉得的,是個炮筒子,有口無心,肚子裡存不住個屁,俊逸兄不可與他一般見識。”
“錦萊兄,”俊逸直入主題,“你這……可有事體?”
“是哩,有要事相托。”
“哦?”
“設立商會,旨在合議商約,應對洋人。家父已經定下了,由你起草一應文案。”
“我起草?”俊逸一下子緊張起來,“這能行嗎?”
“呵呵呵,”查錦萊笑道,“你扳扳指頭,在四明,你不行,啥人行?甭看進卿、若雨他們嘰嘰喳喳叫得歡,拿到場面上,還不都是土包子?”
俊逸笑笑。
查錦萊取出俊逸呈交的會議記錄,又從抽屜裡拿出一沓材料,一總兒推到俊逸跟前:“這些你都拿去。”指著那疊子材料,“這是我近日理出的部分框框,供你參考,其中許多方才也都討論過了。無論是商約還是章程,家父之意是,大處照顧全域性,小處適當靈活,尤其是我畫過圈圈的條款,你要酌情處置,甭讓甬人吃虧就是。”
俊逸收起材料:“我試試。”
“材料不足,你可另行查詢。要參酌洋人商約,結合上海灘情勢,理出具體措辭。丁大人說商約在即,總商會要儘快組建。時間緊迫,最好能於十日之內交付。”
“我盡力。”
俊逸懷揣一堆材料,滿腹心事回到家裡,屁股還沒落座,齊伯拿著一張請帖過來:“老爺,後晌有人尋你,說是洋行的江擺渡,這是他的名帖。”
俊逸拆開,溜過一眼,將名帖裝起,拿起提包,對齊伯苦笑一聲:“是彭老闆請客,我不得不去。待會兒吃飯,你對瑤兒解釋一下,叫她不必等了。”
“好咧。”
齊伯安排好車馬,送走俊逸,正要從大門口返回,遙遙望見兩個人沿街邊的梧桐樹影緩緩走來。齊伯覺得一人面熟,就頓住步子,待他們走近,認出是挺舉,親熱地迎上,親手取下他背上的包袱。
見齊伯這麼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