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支應一回行,支應兩回行,保險支應不了第三回。日本人做事要一步一步走。”
小襖子說:“對,那邊一步一步走,這邊一步一步反抗,這就叫持久戰。夜校也要持久。”
金貴說:“嗬,你人不大中毒還不淺,也給我講起持久來了。咱倆先持久持久吧,還不上來。”
原來小襖子和金貴說話時,金貴早已在炕上斜馬著身子鋪好了被窩,把帶綢子的盒子炮壓在枕頭底下。小襖子聽見金貴非要叫她上炕不可,又在當地遲疑一陣,還是脫掉了大襖,把大襖扔在椅子上,也不脫鞋就往炕上邁。她站在炕上,揪著自己的褲腰帶叫金貴先吹燈。金貴故意不吹,小襖子說他不吹燈她就不脫衣裳。金貴閉上眼裝睡,小襖子就斜爬在金貴的被窩上夠著燈牆去吹燈。小襖子吹滅燈,摸著黑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乾淨,把衣服扔到炕角。扔完衣服,她坐在枕頭上還是不願意往下出溜。不知為什麼,她今天上金貴的炕,心裡有些不像往常那樣順當。小襖子在枕頭上坐著不動,金貴也不去就她,只拿嘴拱著被頭故意說:“這是怎麼了,你?不順當就走吧,還是去上你那夜校吧,以後也別再順著椿樹往下出溜了,天下的女人也不光是一個小襖子,我也省了買毛布的錢。”金貴一嚇唬小襖子,小襖子又害怕起來,心想,還是別斷了這個念想兒為好,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她一想到這句話就往被窩裡出溜,出溜著就去就金貴。哪知小襖子越往下出溜,金貴越不就她,只說:“看賤的你吧,給我擺邪,也不知有個什麼好處。”小襖子自覺無趣,也很訕,就找別的話題。她往下挪了挪身子,用嘴拱住金貴的被頭,正聞到一股新洋布味兒,就說:“這被窩倒不賴,新裡兒新面兒,沒見你蓋過。新做的?”金貴說:“可不,新做的。要不是和你,誰捨得蓋。也不知給我擺哪門子邪。”金貴的話又把小襖子說得心裡直忽閃,她就去搬金貴的肩膀,金貴到底把身子轉了過來。
金貴轉過身子,小襖子就仰面朝天地等金貴。金貴還是不動,小襖子說:“還不上來,我不擺邪了。”金貴說:“不擺邪了,也得罰你。”小襖子說:“怎麼罰?”金貴說:“罰你個底兒朝天。”小襖子說:“我不,我嫌難看。”金貴說:“嫌難看還去上夜校吧,坐在那兒念字文明。”小襖子自知擰不過金貴,就照著底兒朝天的樣兒擺了個姿勢。金貴看小襖子已經變得順當,就朝著小襖子的肥臀狠狠打了一巴掌說:“快張致煞你了……”
小襖子坐起來找衣服,又看見月光把金貴的新被面照得很清楚,是一條藕荷色的花洋布被面。她左看右看看不見自己的衣裳,便從被窩裡爬出來,光著身子東找西找,末了在腳底下找到了它們。它們被壓在被褥下邊,一小堆衣裳被壓得褶褶巴巴。小襖子後悔自己沒有將衣服打捋好放到遠處。
小襖子在炕上“鼓窸窸”著穿衣裳,金貴醒了就在被窩裡嘟囔著問:“你過去呀?”小襖子“嗯”了一聲,嗯聲裡透著幾分沉悶。金貴聽不出,說:“過就過去吧,雞也快叫頭遍了。”
小襖子坐在炕沿上拿腳找鞋,鞋底摩擦著地面,滋啦、滋啦響。
金貴聽著滋啦聲說:“我遞說你一件事,往後我回笨花會更少。”
小襖子說:“怎麼啦?”
金貴說:“叫我去代安哩。”
小襖子警覺地問:“叫你上炮樓?”
金貴說:“還是你聰明。”
小襖子問:“不去行不行?四五十里地哩。”
金貴說:“家有家規,軍有軍令,你光覺著新被窩好,那也是拿命掙的。”
小襖子坐在炕沿上穿好鞋,繫好扣,又遲疑著不走了。她坐在炕沿上想,向文成給俺講自由,世間哪有什麼自由,再自由的人也是有人管著你哩。就說眼前這個人吧,看起來騎著腳踏車,挎著盒子炮,吆三喝四的有多麼自由,可叫你去代安,你敢說不去?這邊的人哩,講著自由,白天卻不敢出門走道兒。誰自由?還是我自由。想到此,小襖子便想起向文成剛教給她們的一首歌。她小聲哼著去開門:
你說什麼花兒好,
我說自由花兒好。
英雄們拿熱血養育了它,
自由的花兒開放了,
自由的花兒
開放了……
朦朦朧朧的金貴聽見小襖子哼歌,就說:“哎哎,止住吧你,還嫌目標小喲。”
小襖子止住歌,心想,好險,這是在別人家屋裡。她止住歌去開門,金貴忽然又叫住她說:“小襖子你回來,我再囑咐你一句話。”小襖子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