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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一止微微搖頭,徑自駐步於門外。

“夠了!”少年天子的怒叱出聲,數丈之外仍舊清晰可聞,“朕不希望你再囑意黨羽彈劾溫商堯,你二人皆是大周的股肱之臣,無可或缺。”默然少頃,又將口氣轉得緩和道,“朕聽說你嫁女兒了?自先帝以來,愛卿為大周竭力盡節二十載,時時自省,處處周全,實乃群臣表率。愛卿嫁女實比朕自己娶妻還值當高興,蘭珠與李謙確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想替她向朕要何賞賜,但說無妨。”

“老臣從來不懂讒言諛聖,只知忠讜事主鞠躬盡瘁。陛下久不批覆老臣與諸位同僚的奏本,故而老臣今夜冒死前來——大將軍素行狂悖,率意慢毀陛下,屠戮朝臣。此番擅自駐軍漠北,狼子之心已昭然若揭。川蜀異動當前,臣擔憂他正勾結浚王,伺機兵髮長安。謀逆之罪,株連九族!晉國公與大將軍一母同胞,卻久瞞其禍心不報,理應捉拿問審——”韋松為官多年,本也玲瓏八面深諳官場之道。而今不給天子薄面不領天子之情,多少也因女兒的姻親難以遂願,與溫氏兄弟結下了仇怨。

“韋松,你倚老賣老太放肆了!朕如何處置臣下,何須你來過問!”杞昭復又怒聲叱出,“你若再如瘋狗一般胡吠亂吣,莫怪朕治你‘結黨營私,興雲作雨’之罪!”

“老臣委實難解,何以陛下不顧大廈將傾之危,一味偏袒晉國公?莫非真如外頭所言……”韋松適時住口不言,卻連連搖頭道,“老臣每憶起先帝臨終託孤、佋王無辜致禍,未嘗不自疚潸然。還望陛下莫忘這帝冕皇祚來之不易,莫忘這黎民蒼生重抵泰嶽!”

言辭之中顯然影射了帝位乃自杞晗處竊據得來,一張冰鑄玉雕似的面孔霎時顯出可怖暗色。少年天子十指攢緊一晌,又猝然眼眉一揚,硬生生笑起,“‘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既然愛卿一心求一個流芳後世的英名,朕自當成全。來人!將副相拖出去——”

“陛下。”

循聲望去,便見一個裘氅曳地的男子揮退聞聲趕來的一眾皇廷侍衛,自己則跨入殿門而來。

韋松一見溫商堯即叩首告訖,杞昭心道眼不見心不煩,當即冷著面孔令其退下。

“你何時來的,來了多久,朕竟不知?”

“一會兒工夫罷了。”

將寰內塞外的國務戎事一一翻攪暢言,二人對談少頃,常有“你還未言我即已神會”的默契,引來兩廂大笑。溫商堯忽側開眼眸,不住往一道掩著內室的楠木雕門望去。自他所處的位置,隱約可見畫屏之後的天子龍榻——床稜榻架皆精鏤細畫鎏金髹漆,四角各置了一隻金猊燻爐,自口中噴吐白檀香菸。琥珀枕,鳳凰被,加之霧靄繚繞間款款拂動的黃綾紅錦,清心殿的珪璧輝煌、彤庭肅穆之上又多添了些別樣的浮豔之感。

寢室佈置大新,敷彩穠麗,原是少年天子昨兒於此召幸了新選入宮的一位王才人。

一旦看清來人樣貌,心頭怒氣已去了大半,杞昭再見他目不轉睛望著那木門之後,不免暗自得意,只道對朕的床笫之歡他原來也頗感介懷。這壁想來,面上的喜色愈加分明難掩。上前將木門往旁側推開,徑自邁步進去,又回頭故意斂容道:“朕的寢榻國公又非不曾見過,如何還瞧個不夠?”

“察可古諳詩文,通漢禮,能騎善射,智勇過人。不單有一統漠北的勇力與魄力,更有興兵入關的眼界與野心。”溫商堯也起身隨他邁入隔門之內,輕咳了數聲道,“他雖繼承汗位又自立為帝,然族中不服者紛紜,想來此番與我漢家爭鋒,也是許勝不許敗。而今眼看川蜀異動在即,陛下不若捐棄宿仇遣使和親,暫緩了邊疆的風雷蓋頂、局勢急驟。”

“朕也聽聞察可古極好女色,可朕前後已送去三位公主,皆被他惡言羞辱了歸來。可見這人縱然好色,卻也極為挑剔。”杞昭踱出幾步坐於榻上,沉吟少頃,忽而揚眉作出大悟狀道,“朕這會兒忽來想起,倒有個極好的人選——”抬手一指對方鼻尖,勾唇一笑,“就在朕的眼前。”

溫商堯微笑問道:“韋雲珠?”杞昭頜首道:“正是韋雲珠。”溫商堯輕咳一聲,近前幾步,俯身靠向少年天子,幾乎鼻尖相擦地揶揄笑出:“臣看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醋。”

只消這雙眼睛凝神相視,便似日初出而天漸明,便似春風一瞥婉曲柔情,轉瞬望出了兩岸層綠,生機一派。杞昭為這目光望得頰旁生火面色酡紅,一抬手就勾著他的頸子,將他與自己一同推倒在榻。反身跨坐於他的身上,坦承道:“朕確不喜見她終日在你身旁粘前粘後,早想尋個因由將她嫁出你的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