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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不愧是從人府上教出來的,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知道了,給我備轎,我要去瑤光樓。”

他一樂,自個去忙了。

京城四座之首,聞名遐邇的瑤光樓,如今我才知道了它的好處。

其上三樓,建有一座近五丈長的空中架設,橫跨穿城而過的燕川水脈,再和對岸的一座別館廣寒閣相接。而兩座樓上,各按二十八宿命名包間,整個設計起意橫跨銀河,飛連九天,甚是構思巧妙。

又據說這二十八間包間,都只為達官貴人而開。每間包間裡的裝飾不盡相同,相同的是雖然它們都看似簡單樸素,實則用材考究,設計古雅,名貴大方。加上所有包廂的廂門都特意不對開,包廂裡的客人出不相見,坐不傳音,就著意方便了那些自恃身份,又不想太過招搖的京中權貴。

避不避嫌我尚不注意,但如此風雅又有珍饈佳釀的地方,自然是有空就巴巴的前來。前臺見到李掌櫃,他直接引上三樓柳宿閣——現下不同以往,好歹我也搖身一變,變成朝中大員,不宜再坐在二樓臨窗,給人隨便觀瞻了。

有人送上酒菜,我便自斟自飲。

過了一會,外面開始下雨。

秋雨綿長,淅淅瀝瀝,拖拖拉拉,下起了個頭,就似乎沒有結束。

那天晚上,我還沒有接下學士印信的那個晚上,雨也是這麼下的惱人。

在客棧樓下吃了飯,回房看見房裡站了一個滿身滿肩溼漉漉的人。

那一抹青色的背影絕不會有錯。

“哥?”

我吃驚不已。

他轉身,抬手掌風一送,合上我身後的門。

我反應過來,趕緊把門插上。

“你怎麼來了?”

聞哥坐在桌邊,我拉了凳子,在他對面坐下。他臉上的一點淡漠笑容很快消失,蹙眉看著我,欲言又止。

“鵲兒……”聲音出口,苦澀而深沉。

這副沉重的樣子,一點都不像那個溫暖如春、溫潤如玉的人了。

明明是我惹的事,害他擔心了,他肯定還覺得是他連累了我。

……真是要命。

不能點破,我拉著他笑,“哥,有事找我?”

他對著我那一臉笑容,喉頭似是不適般嚥了又咽,最後發出三個幾不可辯的音,“……對不起。”

“說什麼呢,有什麼對不起的啊。”

“……”

“你說話啊,”我捅捅他,“不然,哥專程來這發呆的?”

聞哥還是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上我的臉頰,像要把淤青全部揉開一般,反覆揉捏那塊前夜捱過打的地方。其實範師傅一個文人,哪有什麼手勁,前後又沒有真打幾下,塗了芸師父給的藥,臉上早消腫了。

他不顧這些,執拗的一遍遍摸那根本看不出來的印子,摸得我臉都燙了。

知道他難過……可我心一橫,還是把他的手給拉下來。要再讓他摸下去,我怕,我會跟著他難過。

手被攔下他也就住了手,只是怔然的看著我。

那幽暗如潭的目光,透著複雜難解的沉澱,卻像是不見底的漩渦,看得我心慌。

實在受不住了,我垂下目光,小聲唸叨,“當官罷了,你就這麼不捨得嗎?”

他不說話。

“又沒人會知道的,再說,我總不能一輩子賣文賣畫啊。”

“當官雖然操心了點,我又不想青史留名,遇人就多送點高帽,那位面前多說點好聽的,還是官飯比較好吃。”

老實說,我還沒有清高到覺得當官就折了我驕傲,也沒有自大到覺得為朝廷辦事是屈就了我的才華,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挺認命的。

何況這樣,他想甩也甩不掉我了。

“範師傅他老人傢什麼眼光啊,早說了我不是池中之物,我就是升官發財的命,想當平頭百姓,還能讓我撞上景元覺微服私訪呢。”

“我長這麼大,白吃了爹孃九年,白吃了官家一年,白吃了你五年,還在廣平了騙吃騙喝了兩年……”

我掰著指頭數給他聽,“你說人家養兒還防老呢,我什麼也沒幹,淨浪費糧食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麼,如今難得混進朝廷,這就是天意難違啊,我也為大覃社稷建設,家國安危出一分力,順便再給你墊個哨,不然,對不起祖宗對不起糧食不說,關鍵我覺得,我對不起我這一表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