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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門廳約一百平方米,無任何裝飾,一左一右只有兩條各長五米的木條靠背坐凳對面擺著。最為醒目的是坐凳背後同樣長的兩排衣架,上面整齊地掛著一套套無領章的卡其布軍服,下面擺著一雙雙黑色淺口布鞋,牆上釘著一個個帽鉤。曾可達很熟悉地走到貼有他姓名的一套軍服前,先取下軍帽掛上帽鉤,接著脫下自己的少將官服。引他進門的青年接過他的少將服,曾可達輕聲說了一句“謝謝”。換上了自己那套無領章卡其布軍服,彎腰解了皮鞋上的鞋帶,換上了自己的那雙布鞋。這才獨自走向門廳裡端的樓梯,輕步而快速地拾級而上。

樓梯盡頭上了走廊,正對便是雙扇大門,敞開著,一眼便能看到門內和一層相同是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大廳。與一樓不同的是,這裡只三面挨牆的窗前擺有長條靠背木凳,廳中更顯空闊,而正對走廊這兩扇大門的大廳內室那兩扇虛掩的大門便赫然在目,以致內室大門邊的一張值班桌和桌前的值班秘書更顯醒目。

看到站在大廳門口的曾可達,值班秘書便在桌前一笑站起,點了下頭。

曾可達輕步走進大廳,走到值班桌前以目默詢。

那值班秘書示以稍候,桌上有一電話不用,卻走到內室大門那一側小几上的另一部電話前,拿起了話筒:“報告建豐同志,曾可達同志到了。”

少頃,他將電話向候在那裡的曾可達一伸,曾可達輕步走了過去,接過了電話,放到耳邊,習慣地往電話機上方貼在牆上的一張白紙望去。

白紙上是建豐同志親筆書寫的顏體。上方橫排寫著“我們都是同志”,下方左邊豎行寫著“事忙恕不見面”,下方右邊豎行寫著“務急請打電話”。

“曾可達同志嗎?”話筒裡的聲音是一個人的,傳到曾可達耳邊卻像有兩個聲音——原來比話筒的聲音稍慢半拍,說話人的真聲透過虛掩的大門隱約也能聽到。

曾可達的目光不禁向虛掩的門縫裡望去,恰恰能看到那個背影,左手握著話筒,右手還在什麼檔案上批字,心裡不知是一酸還是一暖,肅然答道:“是我。建豐同志。”

“對方孟敖及其大隊的判決,不理解吧?”

“我能夠理解。建豐同志。”

“是‘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還是真正理解了?”

曾可達沉默了,他們回答建豐同志問話允許沉默、允許思考。

就在這短暫的沉默間話筒裡傳來了紙張翻動的聲音,曾可達不禁又向門縫望去,背影的右手在堆積的檔案中翻著,抽出了另外一份,拿到面前,認真閱看。

“報告建豐同志。有些理解,有些不理解。”曾可達由衷地說真話。

“說說哪些不理解。”那背影左手拿著話筒,頭仍然低著,在看檔案。

“是。應不應該炸開封是一回事,方孟敖不炸開封是另外一個性質。”

“什麼性質?”

“至少有傾向共產黨的性質。”

“還有哪些不理解?”

“中統徐鐵英那些人明顯是受了方步亭的影響,他們背後有交易。”

“還有嗎?”

“涉嫌通共的案子,又摻入了腐化的背景。這都是我們要堅決打擊的。”

“還有嗎?”

“報告建豐同志,暫時沒有了。”

這回是話筒那邊沉默了。曾可達從門縫望去,背影用鉛筆飛快地在檔案上寫字,接著把鉛筆擱在了檔案上。這是要專心對自己說話了。曾可達收回了目光,所有的精力都專注在話筒上。

“一個問題,從兩面看,你是對的。關鍵是什麼才是問題真正的兩面。《曾文正公全集》,最近溫習到哪一段了?”

“最近主要在讀曾文正公咸豐四年至咸豐六年給朝廷上的奏摺。”

“還是要多看看他的日記,重點看看他讀《中庸》時候的日記。很重要。曾文正一生的功夫都化在‘執兩用中’上。任何事物都有兩個極端,走哪個極端都會犯錯誤。執兩端用中間,才能夠儘量避免錯誤,最接近正確。”

“是。校長的字諱就叫‘中正’,學生明白。”

“說方孟敖吧。如果從左端看他,是共產黨;如果從右端看他,是方步亭的兒子。能不能不看兩端,從中間客觀地看他?既然黨員通訊局和保密局的調查結論能證實他沒有通共嫌疑,就不應該主觀地說他是共產黨。在這方面還是要相信黨通局和保密局。如果真調查出他是共產黨,因為拿了他家的錢就說他不是共產黨,徐鐵英不會幹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