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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對吧?”程小云笑望何其滄,為方步亭解圍。
“該疼你的人是他。”何其滄就是要卸掉方步亭身上的矜持,“我留下你是想聽戲。今天我不聽程派,太苦了。來一段張君秋的吧。”
“那就《鳳還巢》?”程小云何等機敏。
本是個含蓄的事,被程小云蘸個指頭便輕輕戳破了。
何其滄還就是奈何不得程小云,只好閉上了眼:“唱什麼都行。”
程小云站起來,剛將兩手握在腹前。
——二樓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方步亭倏地望向二樓辦公室大門。
“掃興。”何其滄眼都懶得睜。
戲眼下是聽不成了。
二樓辦公室裡,謝培東手按著話筒卻遲遲沒有提起。
他看見一群鴿子偏在這時飛落在玻璃陽臺外,絲毫也不懼怕尖厲的電話鈴聲,還向室內張望。
深藏的那股不祥之兆從謝培東眼中湧了出來,他提起了話筒:“北平分行,請問哪裡?”
電話來自西山監獄的密室。
“謝襄理嗎?我是王蒲忱啊。”王蒲忱語調勻速,語氣關切,“正好,跟您印證一下,令愛謝木蘭到家了嗎?”
謝培東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少頃,反問道:“人都在你們那裡,請問王站長這個話是什麼意思?”
王蒲忱:“情況是這樣的。今天釋放的人很多,南京有指示,暑假期間,家在北平的學生就地釋放,外地的學生送往車站或者郊外責令回家,不能再回學校逗留。剛才聽到手下報告,令愛好像上了一輛送外地學生的車……”
辦公室陽臺玻璃窗外的鴿子咕咕地叫了起來,像是全在衝著謝培東,預告著不祥!
謝培東:“什麼叫好像上了送外地學生的車?!王站長,今天開會你在場,我們方家也有兩個人在場。你是想叫我們行長來接電話,還是想叫方大隊長來接電話?!”
王蒲忱沉默了片刻:“誰來接電話都不緊要了,緊要的是剛聽到的訊息,令愛之所以上那輛車,是被幾個學生煽動要一起去解放區。我已經下了死命令,派出幾路人分頭去追,重點是房山方向。現在唯一的請求,就是想請您過來一趟,一旦找到令愛就請您帶回家去。令愛回家前最好不要驚動別人,大家心情都正在不好的時候……”
“端到這邊來吧。”客廳內,程小云望向端著托盤走向西邊餐桌的何孝鈺,“自己家裡,也不是外人。”
何孝鈺走到沙發這邊,一笸籮麵包放在茶几正中,紅茶擺到了各人面前。
還有一個小盅,蓋子上燒製時就留有一個缺口,擱湯匙用,也擺在了何其滄面前。
“獨食?”何其滄望著程小云。
程小云點了點頭。
何其滄:“這我倒還真要猜猜。”真的猜想起來。
別人便只好等,還得靜靜地溫顏等著。
只有方步亭,悄悄地斜望向二樓的辦公室門。
“好多年沒吃了。”何其滄如此肯定地感嘆起來,“黑芝麻糊。小云,是不是?”
程小云:“一猜就猜中了,真沒意思。”笑說著端起盅底的碟子,一手揭開盅上的蓋子,遞給了何其滄。
小盅,小勺,不稀不稠,江南一帶只有孩子生日時才有這個待遇。
何其滄接過這盅芝麻糊,心中感慨臉上還不願放下:“程小云啊程小云,你把我當孩子了?”
“你以為自己有多老?”程小云太像江南女人了,“不燙,快點兒吃。”
何其滄再也不裝,一勺一勺吃了起來。
二樓辦公室的門開了,很輕,謝培東走了出來。
“誰的電話?”方步亭望著還在樓梯上的謝培東。
謝培東笑了一下:“那邊放人的電話,我帶小李去接一下。”
“不是叫你打電話讓李宇清派人送嗎?”何其滄接言道。
謝培東下了樓,笑道:“還沒來得及打,那邊電話就過來了。自己家孩子自己接吧。何校長寬坐。小嫂,正點開飯,不用等我們,留一點兒就行。”
程小云站了起來。
何孝鈺已經走到衣帽架前取下了謝培東的涼帽,遞過去時望向他的眼。
“謝謝。”謝培東接帽時眼神一如既往,還是那樣淡定,還順手拿起了旁邊櫃子上的摺扇,又轉對程小云,“你們都忙吧,好好陪何校長。”
接著,他還不忘向何其滄欠了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