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眾人也都要疑的。”狄希陳說:“我哭也有所為。”眾人齊道:“這不必說了。你卻為何?”狄希陳道:“我因如今程先生恁般瑣碎,想起從了汪先生五年不曾叫我背一句書,認一個字,打我一板,神仙一般散誕!因此感激先生,已是要哭了;又想起昨在府城與孫蘭姬正頑得熱鬧,被家母自己趕到城中把我押將回來,孫蘭姬被當鋪裡蠻子娶了家去,只待要痛哭一場,方才出氣。先在府城,後來在路上,守了家母,怎麼敢哭?到家一發不敢哭了。不指了哭先生還待那裡哭去?”眾人也不管甚麼先生靈前,拍手大笑,說完走散。
凡這七日之內,建醮行香,出喪擔祭,有了這宗光伯、金亮公兩個倡義,這些人也所以都來盡禮。到了二十五日,宗金兩個自己原有體面,又有這五十兩銀子,於是百凡都盡象一個喪儀,不必煩說。街坊上人多有看宗金兩人分上,沒奈何也有許多人與他送殯的。狄員外也還要來,狄婆子說:“被他村光棍奴才罵不夠麼?還有嘴臉去與他送殯!不是我看理的分上,連陳兒也不許去哩!”狄員外道:“這也說得有理。”送葬的人,有送出村去的,有送兩步摸回家去的。只有這些徒弟、魏才、魏運、魏氏的母親戴氏、妗母扶氏,同到墳頭。眾人只見墳上有一頂四人青轎,又有兩個女人,又見有幾桌祭品,又見侯小槐也穿了素衣在那墳上。宗舉人對金亮公道:“這是侯小槐,因是處過緊鄰,所以還來墳上致祭,這不顯得先生越發是個小人了!”一邊忙忙的收拾,下完了葬。侯小槐叫人抬過祭品去,行了禮,奠過了酒,小獻寶謝了他。侯小槐脫了上面素服,兩個婦人掇過氈包盒子,取出紅衣簪飾,戴氏、扶氏叫魏氏在汪為露墳上哭了一場,拜了四拜,與他換了吉服,叫他將縞素衣裳都脫了放在墳上。
小獻寶看了,呆呆的站著,一聲也做不出來。那些徒弟們從葬畢,辭過了墳,各已走散。止剩得小獻寶一人,待了半晌,方問道:“你是嫁與何人,也該先說與我知道。難道‘一毛不拔’,就乾乾的去了不成?在這墳上嫁了人去,連靈也不回,是何道理?”魏才說道:“我女兒年紀太小,在你家裡,你又沒個媳婦,雖是母子,體面不好看相;我家又難養活,只得嫁與侯小槐了。本該與你先說,因你要留他寸絲不許帶去,所以不與你知。你說要財禮二十兩,也莫說我當初原不曾收你家的財禮;就原有財禮,你兒子賣不得母親;況我與你賒的布共銀八錢四分,材板二兩八錢,我都與你還了銀子,這也只當是你得過財禮了。”
魏才這裡與小獻寶說話,戴氏們撮擁著魏氏上了轎,轎上結了彩,遠處來了八個鼓手。侯小槐一干男婦跟隨了家去;魏才然後也自行了。那小獻寶垂頭搭腦蹭到家中,卻好宗金二人先在他家等候,交那同窗們助喪使剩的銀子,還有十四兩七錢,與了小獻寶去。小獻寶說他繼母墳上就嫁了侯小槐去了,嗔宗金二人來得早了,沒了幫手,只得聽他去了。宗金二人方曉得侯小槐墳上設祭,原是為此,說道:“便是我們在那裡,師母自己情願嫁人,我們也不好上前留得他。前日已自把家資交付與你,還有甚說?只得忍氣罷了。只是先生在日:凡百不留跬步地,儘教沒趣在兒孫。只此送師泉下去,便是吾儕已報恩。”
第42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
更新時間:2007…11…16 7:52:56 本章字數:8063
人死已燈銷,無復提傀儡。多少強梁死即休,何得仍有鬼?
據屋摟人妻,疑心懷愧悔。惹得妖精報不平,累著汪生腿。
——右調《卜運算元》
汪為露出殯,狄賓梁叫兒子送了八兩銀助喪,沒有一人不在背後議論狄賓梁用財太侈。都說:“汪為露若是生前相處得好,果然教得那兒子益,這厚贈何妨?讀了五六年書,一個瞎字也不曾教會,這功勞是沒有的了。起先打程樂宇,叫他辱罵得不夠,還在學道遞呈,這等相處,還合他有甚情分?為宗光伯、金亮公兩個的體面不好空了,一兩銀便是極厚的了。這銀子是甚麼東西,可輕易八兩家與人!且宗光伯一個舉人止得六兩,金亮公這等世家止於四兩。”狄賓梁說:“我糶了十二石糧食,方才湊足了這八兩銀子,豈是容易?但前日兒子進學,送他的那謝禮,原不應與他那許多,我一為實是怕他無賴,二為敬奉先生不嫌過厚,不料被他大罵一頓,將帖撩出門來。我既以禮待他,他這等非禮加我,我的理直,他的理屈,我所以把原禮收回。後來他使了人三番兩次來說,還要那原禮回去,我只不理他。他如今既然死了,我所以藉助喪的名色,還是與他那前日的謝禮。為他死了,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