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二位、三位接二連三複議。
順治將奏摺往桌上重重一甩,雖很想擺冷臉,但面部青腫,且不論看不出表情,更何況稍微有點動作就會扯到傷處。他只得面無表情,冷著聲道:“昨夜朕眼盲不小心撞著門,你們去把門的九族找出來,朕馬上下旨給誅了。”
眾大臣頓時啞口無言,這受傷的理由實在荒誕不經,但皇上如此說,他們又不能反駁,只能眼神怪異,將這個事情略了下去,開始商議正事。
八月暑日漸退,太明湖碧荷連天,湖波之上,一方木舟蕩於其間,雅興斐然。
博果爾坐在底板上背靠船板,被香風吹得熏熏欲睡,木舟穩穩當當地劃開蓮葉劃過,他啄著酒,愜意吟道:“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荷葉東,魚戲荷葉西,魚戲荷葉南……”
“小十一,”站在船尾的人,將手中的木槳丟擲一旁,雙手環胸,正色道:“兄友弟恭的道理,先生應該很久之前教授過吧。”
博果爾將酒杯放在矮桌上,手朝前一比,等候賜教的模樣,聽對方繼續說。
“作為兄長的我,已經給你劃舟半個時辰,禮善往來,你是否也該回敬一下。”順治挑著眉眼,嚴肅提醒道。
博果爾恍若大悟、頗為受教點點頭,然後想站起身,卻又癱軟躺了回去,嘆口氣道:“剛剛貪杯多喝了兩口,現在似乎有點迷糊,九哥不如歇息下,待我清醒些再回敬哥哥,給你劃回岸邊。”
順治見他模樣,也不知真假,不由默然也坐了下來,給自己斟杯酒。荷葉遮擋下,日光照射不強,蓮香撲鼻,又時有飛蝶蜻蜓點水穿行,別有趣味。
他想,兩人能這般鬥嘴調侃,當是惜在花好時。
“皇上,承乾宮傳來訊息,那位卯時前開始陣痛,應是要生了。”早膳後,吳良輔低聲垂眼稟報道。
順治取過帕子擦擦手,又接過茶潤了潤口,才不冷不淡交代:“有了結果再告訴朕。”他今日要與博果爾對弈,昨日兩人勢均力敵,較勁了兩個時辰未見輸贏,還留了一盤殘局今日繼續。昨夜他輾轉反側,終是想到破對方的一手,只是估摸小十一回去肯定也推敲了半餉,如今比的不是棋藝,而是誰能在亂局中先獲得一線生機。
吳良輔早料到是如此結果,只是喏的一聲,先去準備等下對弈時要用到的茶點。
日落星稀,順治將棋子收起,有點惋惜終是和局,博果爾食完晚膳就匆匆回府,怕是想覆盤斟酌破局方式。這時,吳良輔急步進屋,見皇上在清理棋局,忙上前接手,被順治擺擺手攔住。
他這才想起要事,道:“太醫局傳來訊息,承乾宮那位生了位小阿哥,……而那位身體虛弱、又遭遇難產,生產中出現大出血,雖救了回來,怕以後會不長久,”吳良輔偷覷順治表情,見他面色無異,繼續道:“只是小阿哥體質不全,另宗人府請示小皇子的賜名。”
“暫不賜名,你讓宗人府去忙別的事,”順治拿起一顆白子,丟在棋罐中。
吳良輔的心隨著棋子落入的清脆聲,跟著“噔”地一響,這回他不急不躁地轉身,慢悠悠朝承乾宮去,皇上全不上心,他又何必皇上不急太監急了。
順治十四年十月,承乾宮皇貴妃生皇四子,未被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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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恩,打個預防針,不過結局肯定是He。
第五十一章
秋暮晨鐘;從京師出城;北上歸化城之路是一片蒼茫草色,秋風捲過;枯黃的草葉迎風而倒。
“十里相送;終有一別。費揚古敬謝襄親王知遇之恩。”郊外驛道旁,涼亭內,費揚古斟滿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對面的人。
博果爾抬手與他碰杯,兩人相對一笑;同喝盡杯中酒。
遠方餘暉漸現;兩人徐步走到那匹拴在樹旁的棗紅牝馬前;博果爾先開了口:“歸化城乃安親王駐兵之地,在他麾下,部眾多是精兵良將,可不是好對付的,你可要收收性子。”
他說的輕言淡語,還帶著淡笑,費揚古見了反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上次與皇上比試後,他被安親王拖走,一路被教訓回府。安親王絮叨不止,小小年齡就這般莽撞衝動、不識時務,在皇上心中只怕難當大用,就是個只長個不長腦的。
他當時心中也慌亂不定,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只是尚未從自己的愚蠢中緩過神,阿瑪就忽然過世。後來的一個來月雞飛狗跳,只在喪禮時,才再次見到襄親王和安親王。臨去前,襄親王輕輕拍了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