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
流雲夜
暖暖的……
這是荼靡醒過來後的第一感覺。
沒有渾身粘膩,沒有痛醒,也沒有長時間臥姿不良之後的僵硬。
昨夜的那戶人家事前已經把話挑明瞭,給的打賞也豐厚得讓人沒辦法抱怨什麼。只是這樣的事情荼靡仍然很難習慣。有這種喜好的客人並不少見,而他的身份更令那些客人沒了顧忌和收斂。幾乎每一次都痛到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睜開眼睛,而他在流雲居的床上再次清醒過來的那一刻更令他難受。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賣身入青樓。廉恥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裡去了,而心酸自憐之類的情緒,荼靡隱約記得自己賣身的頭一年裡似乎有過,現在早就一星半點都不剩了。這樣的荼靡,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為自己難過。彷佛因為身體受了傷,那些明明已經捨棄了的感情才又竄出來。哀憐無奈和身體的疼痛融合成的一道無形的繩索,勒住脖子把他拖進無可奈何的深淵裡。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希望誰能帶他走的情緒才會冒出來,清楚鮮明地在他腦海裡跳躍,讓他需要耗費和療傷一樣長的時間才能壓制下去。
但是,這一次卻是不同的。
痛也仍然是痛,但是身體卻有一種清爽乾淨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清洗過的原因,他此刻的心情並沒有像以前那麼難受。
荼靡緩緩地睜開眼睛。
落日餘暉已經將他的房間照成一片暗紅。
那個人拿了把椅子坐在窗邊,幾乎是半倚半靠著,雖然坐得很沒樣子,看上去卻很舒服。她手裡拿著一本什麼書,正不轉睛地看著。也不知道是什麼這麼有趣,嘴唇似翹非翹的。
然後,她偶爾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睛睜開著,綻開一抹溫柔的笑顏,“醒了?”
對著荼靡說話的這個人,原本就生了一雙清透溫柔的眼睛。此刻盈著暖暖的笑意,在滿室暗紅的陪襯下,生生造出她一心一意眼裡只有他的錯覺。
於是,如落葉飄落水面,漣漪輕輕盪漾開去。
殷碧涵放下書走到床邊,坐下。她伸手將荼靡的碎髮攏到耳後,依舊用那溫柔的聲音道:“怎麼,睡迷糊了?”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耳際,只是為了攏發而伸手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但是這輕微的觸感卻令荼靡立時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突然間嫣然而笑。無論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人前他就是荼靡,青樓賣笑的荼靡。
殷碧涵眨了眨眼,眼睛冷了一點下來,轉而道:“餓了嗎,先喝點粥?”
“好。”荼靡點頭,然後掙扎著要起來。
殷碧涵很自然地將右膝跪在床上,然後手伸進被子裡。荼靡一頓,正在猶豫是摟上去還是說要自己坐的時候,她已經託著他的腰扶他坐起來了,然後極順手地拉他靠在自己身上,順手將枕頭拍好讓他可以側靠著,然後轉身去桌上拿粥碗。
荼靡只能是呆呆地看著她,有些不能反應。
她是在,照顧他?
從她的動作來看,顯然是。
但是,他是伎子,她是恩客不是嗎?她拿了錢來青樓不是尋歡的嗎,為什麼反而照顧起他來了?
反正她背對著他,荼靡任自己呆呆地看著她,眼光直粘在她身上,直到她又轉回來才恢復他該有的表情。
殷碧涵拿著粥在床沿坐下,拿勺子試了試之後才舀了一勺送到荼靡唇邊。
“勞煩小姐了。”聲音裡的甜軟,一半是出自傷後的虛軟,另一半卻是刻意添進去的。
“喝完粥先不要急著躺下去,等一下還要喝藥。”殷碧涵說著,一邊把粥碗遞給荼靡。
“小姐如此照顧荼靡,真讓荼靡……”荼靡接過粥碗後,他微微側了下頭,似乎不敢看她似的笑了笑。配上發白的臉色,雖然稍嫌不足,不過嬌羞無限的樣子倒是表現得很完整。
殷碧涵的眼睛冷了下來,“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替你清理身體?”
不待荼靡答話,殷碧涵自己答道:“我可是付足了今夜的份,不把你弄乾淨了,今兒晚上誰陪我?”
一陣涼氣從荼靡心底冒出來。
殷碧涵臉上的表情是如此認真,所以荼靡幾乎立刻信了她的話。於是那表情僵在臉上,一時之間荼靡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
他不動,不代表她也不。
殷碧涵俯身將唇壓在了他的唇上,然後慢慢地將舌分開他的唇探進去,彷佛要他明白似的刻意放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