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貼著兩翅金龍,鞋尖嵌著合浦珠。
這身衣服,正是當年獨厚宮竹碧如問對,羽歌夜回答秀出,景帝突然駕臨時的衣服。
恍然已十年。
羽歌夜一手倚著炕桌,一手看著門口,門外進來一位身著鵝黃色袍服的俊美青年,說來喟嘆,這身衣服,也是舊識。當年羽歌夜第一次出席皇族祭典,夏至大祭上,晉封為大柱國的唐清刀,他的一雙帳子也都晉為懸帳爵位,所以當年楚傾國穿的,便是這身鵝黃劍袍,而此刻進來的人,容貌也如此相似,羽歌夜凝視著他的臉,一瞬間雙瞳恍惚。
“楚傾城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楚傾城緩緩跪下,聲如琅軒,喚醒了羽歌夜。
“平身吧。”羽歌夜,看著楚傾城緩緩起身的姿態,無法忍受的挪開眼去,“嶽帳可還安好?”
“進這慈安宮,傾城都是好不容易得著機會。”面對以武力逆鼎江山的新皇,楚傾城竟然向著相反方向偏開頭去,兩人竟都不願看對方一眼,他回答的話,也聽上去十分古怪。
然而兩人心中,卻都明白這是因為什麼。無常無偏曰平,羽良夜崩後,竹碧如上的諡號為平帝,不偏不倚,恰如其分。但是平帝在時,羽歌夜為了沈聽河率八千白馬衝冠一怒,羽良夜當時不知是為了噁心楚傾國還是噁心希奇,抑或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大度,將一直沒有正式名分的沈聽河冊封為羽歌夜的悅王平君。這位平帝一時惡舉,卻造成一個尷尬局面,那就是羽歌夜身邊,正式的薩爾,實際上只有楚傾國,沈聽河,希奇,傾國去後,羽歌夜登基,按照他潛邸時的位分,沈聽河當為皇貴君,希奇則為六院君。
然而不說聽河母族全無,父族更是被羽歌夜所滅,希奇也是希族庶出,兩人能有今日位分,已屬譖越。孔雀膽身為西鳳亡國貴族,能入六院君,已是極致。
當了皇帝之後,想給身邊人榮寵,都繞不開天下悠悠之口,羽歌夜此時,才有些明白當年景帝心境。
但是羽歌夜身邊,除了希奇所出羽蒼梧,孔雀膽所出羽墨,還有楚傾國的孩子,羽不虛。身為皇子嫡君所出嫡子,他養在誰的名下,不說代表的政治意義,單就這個人選,羽歌夜也不忍心讓他受委屈。
“我已決定,追封傾國為孝元鳳君,將鳳君之位虛懸一生,再不立鳳君之位,不虛便是我嫡長子,我若百年之後,不虛便是新皇。”羽歌夜緩緩說出這些,才加上最後一句,“你若入宮照顧不虛,便是東宮皇貴君。”
“東宮皇貴君只在鳳君一人之下,我又養的是嫡長皇子,這一生鳳君太鳳,至尊至貴,是不是?”楚傾城卻轉過頭來,面對這會讓各大世家獸人子孫瘋狂的條件,卻流露出巨大的痛楚,“你許給哥哥的至尊至貴,他得不到了,便給了我,是不是?”
羽歌夜依然偏著頭,看著桌子上的八景宮燈。
“哥哥不在乎的,我就在乎嗎?”曾經揮刀西北荒漠,穿著全身龍鷲重鎧,對決冰熊軍圍困,被稱為西北四刃的楚傾城,緊緊捂著自己的腹部,好像那道刀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羽歌夜慢慢轉過頭,看著燈光裡,楚傾城眼中閃動的淚光,年少之時,獨奔西北,他為的是誰,執掌雁南,處心積慮,他為的是誰,楚傾城沒有說出口的話,羽歌夜早就知道。兄弟共事君王,本該是歷史上的佳話,可恨造化弄人,當年沒說出口的話,如今說出口,也沒有意義了。
“對不起。”千言萬語,只此一句。
楚傾城愣愣的看著他,眼角淚滴劃過他曬得黧黑的面板,他為了這一天,在西北度過了自己最美好的十年青春,結果等來的,卻不是他想要的結局:“我真恨哥哥,他活著,只是你的鳳君,他死了,卻是你唯一的愛人。”
楚傾城轉身跑出房間,連告別的禮數都沒有,羽歌夜慢慢閉上眼,揚起頭,宮闕無聲,只餘嘆息。
楚傾國追封孝元皇后,早在意料之中,從此鳳君之位虛懸,不立鳳君,便有些驚人,楚傾城封為東宮皇貴君,撫養先鳳遺子,便引起百官家眷,目目相覷,一片疑雲。
聽到楚傾城晉封為東宮皇貴君,獲封為西宮皇貴君,由身低位卑之身,成為楚傾城一人之下的沈聽河,卻並沒有露出得償所願的笑容,他神色複雜的看著同樣形容枯槁的楚傾城,有人得到還不要,有人想要得不到。楚傾城撫養羽不虛,無疑是最為合適的選擇,但這對於沈聽河而言,只意味著,羽歌夜並不希望羽不虛養在他的名下,無論是覺得他人心隔肚皮,還是覺得他出身太低,在羽歌夜心裡,他都已經被劃分到了一個更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