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都全當車費了,再死就要滿門滅絕了。”
陳雲傑說道大師傅家的老人紛紛死去,我又想起我那千里之外的婆婆,孑然一身留守故鄉。她今年大約也快八十三了。前些時候我媽還說她從樓梯上給摔了,摔下來的姿勢由於是站著的,除了嚇出一身冷汗外,毫髮無損;我又聽隔壁的二姨說她成天在家做些手工扇,嘴裡唸唸有詞疑神疑鬼,天天和觀世音對話呢,倒也過得口食無憂,悠哉遊哉。我媽說我婆婆那叫苦盡甘來,我也為我婆婆這麼大的年歲還沒有死並且健朗著而自豪,我想婆婆一定可以撐到一百,到時候我也事業有成,我要回家好好孝順。
“好了,散夥,”我看天色已晚,寒氣漸近,“明天開始大幹一場,拿年終。”
輸了錢我高興,我這幫狐朋狗友組成了我在廈門的枝枝蔓蔓,別說一千二就是後面加個萬我也買不到他們。
忙碌。
這這種忙碌中,我像深陷泥澤中一樣,越掙扎越下陷,越賣力越看不到多少希望看到的事情。那些工件走了一車來了兩車,無休無止,我快要被工件和鐵削湮滅。
某一天,我竟然發現自己並是想過這樣的生活,我是不愛機械的,我討厭那些油汙,討厭那些鐵削的鐵鏽味道,但是我已然被表哥帶上了機械這條賊船,我只得任由它載著我前行,我不敢想象離開了這條賊船我是否還能活,我除了做機械我還能做什麼,世界那麼陌生,船下水也更深,我彷徨。
我在彷徨中賣力的攪動機械手柄。
我在彷徨中聽機器的轟鳴聽鐵削剝落的聲音。
我在彷徨中做出流光溢彩的堆堆成品。
我在彷徨中拿著一張又一張的人民幣。
我在彷徨中問我要不要繼續彷徨。
我在彷徨中尊重著自己的不愛。
卻在彷徨中看到張馨雨因為疲憊而稍微憔悴的臉。
那麼美,像搖曳的燈火,照亮著我的廈門的一隅。
作者有話要說:
☆、快樂1
做一件不愛的事是艱苦的,奮鬥也是艱苦的,我把這兩者艱苦合在一起,並用最專業的心對待,那大略叫責任,我在昏天黑地的煩忙。有時候我是後悔的,當初,我高分數過中考時,我毅然決然的報了縣最重點高中,因為我喜歡,直到今天讓我淪為“賣身”人士,我才想到那時有人告訴我的話——曹飛,你的爸爸是教師,我也應該報教師。教師——多好的職業,每天上課不到三兩節,待學校最多八小時,還雙休,更有寒暑假,老了有高昂的退休金,我後悔我當時沒有背叛自己的愛。現在我也只有把不愛當靠山,抱著個冒白煙的寒冰取暖。一身的身不由己。
那一天忙裡偷空,端著茶水,往打磨車間走去。車間裡火花橫飛,砂輪氣息聞了讓鼻子不舒服,剛入行的人受不了這氣味的,張馨雨和我早就習慣了。
今天我是來耍帥的。
我問張馨雨:“你累不?”
“還好,我們出去說。”張馨雨說,然後向外走去,來到菜地邊上,我緊隨其後,她把身子往廠房的鐵柱上一靠,依著它,摘了口罩和耳塞,嘆了口氣說:“借你的水喝。”我遞了過去,她覺得有些燙,噘著嘴吹拂著水面,小抿一口,說:“這鐵觀音只是喝功夫茶的。你把人家關在大杯子裡,也虧你想得出來。”
“我只是不想喝白開水而已,水裡有點味道總好的,所以我就去辦公室偷了一些。”
“你不應該加茶,”她說,“你老是喜歡澀的東西。”
“你不是說苦澀都能下火麼。最近辣椒吃得有些多。”
“可不是,就你是廠裡叫喚要吃辣最多的人,以至於廚房大媽是個菜都加些辣椒。何男說,吃個飯辣的靈魂都燃燒了。”
“你還不是一樣在廠裡除了我,就你最喜歡了。”
“同道中人而以,”她笑道,“嘿!曹飛,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關於我妹妹的。”
“哦?!”
“我的妹妹,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擔憂,自從叫李玥的老闆來廠裡之後。妹妹不喜歡陳雲傑和李玥走得太近。她總是說:‘姐你看那個李玥。每次來都要用眼睛把人家瞧個夠,像是要把我身上的每個毛孔都看完一樣,我不開心,陳雲傑每次都同他聊得如同知己一樣。’我就說;‘妹妹呀,你的容貌誰見了都忍不住多看一眼的。’妹妹又說;‘可我總是覺得李玥的眼神同他們不一樣。’我問她哪裡不一樣。妹妹卻說不出來。她說總之怕陳雲傑背叛他們的戀愛。又害怕李玥有什麼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