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們出入的車馬陣仗可以比普通百姓更講究一些,卻是到底不如那有著一品誥封的宜嘉夫人更有特權。
阿愁心裡感慨著這時代的等級森嚴時,那自上了車後就靠在窗前小几上撐著個下巴的李穆,卻是忽地回頭瞥了李程一眼,淡淡道了句:“多嘴。”
二十六郎不以為意地哈哈一笑,道:“你當我怎麼總找著你玩呢?不就是貪著你有這麼一駕好車嘛。”
聽著他兄弟二人抬槓,阿愁再次扭頭看看左右二人,然後忍不住彎著眉眼笑了。
——這二十六郎,就跟他愛穿的大紅衣裳一樣,一看就是個開朗活潑的孩子;偏那二十七郎跟他那兄長竟截然相反,就跟他偏愛的淺色系一樣,看著就是一身的高冷範兒。
想著後世頗為流行的“冷麵郎君”,她的笑容不由更加擴大了三分。
笑彎著眉眼的她,卻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到,那正從眼尾處偷偷瞥著她的“冷麵”廿七郎,這會兒正因著她這越來越燦爛的笑容,而於心裡澎湃起一股突然的憤怒……
雖說這會兒李穆差不多已經確認了,阿愁應該就是他的秋陽。不過出於天性裡的謹慎,總叫他想要再多求證一二,因此,便是他心裡再怎麼不平靜著,外表看上去依舊一如那捕食的狼蛛般不動聲色。
裝著個冷淡模樣的他,其實一直打從眼角處默默觀察著阿愁的一舉一動。當看到她笑彎起眉眼時,那種隔世的熟悉感,忽地就化作一根尖刺,狠狠扎向他的心頭。那一刻,李穆忽然就憶起,當他接到通知,匆匆趕往醫院時,病床上那個渾身冰冷的秋陽來……
那時候的她,看上去一臉的平靜安詳,就好像這個世間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去留戀一般……
頓時,那根尖刺於李穆的心頭捅出一股憤恨的湧泉——就算前世的他有著種種不是,可萬事又不是不可以商量,偏她總那樣,要麼裝得乖順得不行,叫誰也看不出她的破綻,要麼就那麼決絕甩手,不給人留一點餘地……
隔了一世,終於再次看到這熟悉的笑容,李穆忽然就剋制不住了。他猛地扭過頭去,瞪著阿愁冷冷道:“別笑了!人都已經長得這麼醜了,笑起來更醜!”
頓時,阿愁的笑容就凝在了臉上。
他的刻薄,立時就引得二十六郎跳出來替阿愁打抱不平道:“她哪裡醜了?不就是眼睛小了些,皮包骨了些嘛。等她養起來,這張皮子只怕不比人差……”
這般說著時,他一伸手,竟就這麼擰住了阿愁的腮幫。
被擰住臉頰的阿愁:“……”
她還沒反應得過來,一旁的李穆那漂亮的眼已經沉了下去,卻是忽地就往李程的手上狠拍了一記,喝道:“鬆手!”
吃了一痛的二十六郎飛快縮回手,委屈道:“幹嘛打我?!”
“男女授受不親。”李穆冷冷道。
坐在兩個男孩中間的阿愁:“……”
她抬眼看看那垂著眼裝死,只顧烹茶的瓏珠,卻是這才意識到,她好像不該坐在這裡——此時的她倒是沒有想到尊卑的問題,就只想到了男女有別。
“我看我……”
她說著,剛要起身挪到瓏珠的身旁去,不想李穆的手猛地伸過來,隔著衣袖用力按在她的手上。
“坐著。”他怒道。
雖然眼前這孩子看著才十歲年紀,阿愁則自認為已經是成年人了,偏他那冰冷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那隱隱的威壓,竟立時就壓得她坐在原處不敢動了。
她這乖順的模樣,卻是也立時就叫李穆想起,每回他倆爭執起來時,只要他略一施壓,那也同樣縮起脖子裝慫的秋陽。頓時,他更憤怒了。於憤怒中,卻不禁又是一陣無奈。看看垂著眼裝乖的阿愁,李穆只得忍了忍脾氣,心裡又是一陣五味雜陳,到底鬆開那壓住她的手,憤憤地扭開頭去,只撐著下巴看向窗外不吱聲兒了。
窗戶上,那薄如蟬翼般的羊角明瓦,自是不可能如後世的玻璃那般清晰透明。
回過神來的阿愁看看身旁那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冷麵郎君”,再看看那如毛玻璃一般幾乎看不到外面的窗戶,不禁於心裡暗暗做了個鬼臉——這娃兒,哪裡是什麼“冷麵郎君”,明明就是個“霸道總裁”嘛!
於是,連著不到一個時辰,李穆的腦門上又被阿愁貼了第三個標籤。
*·*·*
馬車於西靈寺后街上那家有名的素菜館前停下時,於車裡侍候著兩位郎君的瓏珠頭一個搶著下了馬車。
和懂得當世規矩的瓏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