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少次,殺了多少有民族思想的人。結果他們都失敗了,我們的祖國還是巍然不動。可惜到了這二十世紀的中葉,就說什麼也一蹶不振了。”
嚴知孝平素就注意政治問題,每逢政治舞臺上出現一個新的事變,就約集幾個親戚朋友到他家裡喝茶飲酒,談論一番,消遣政治上的苦悶。瀋陽事變,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一經成為事實,民族矛盾超過階級矛盾,做為第三派力量的人,民族思想就更加活躍起來。江濤走進來的時候,見嚴知孝正慷慨激昂地談著,就悄悄地坐在一邊,眨著大眼睛聽。
馮登龍一看見江濤來了,挺起胸膛,揮著拳頭說:“我還是那個意見,要想國家強盛,只有全國皆兵,實行軍國民主義。有了強大的軍隊,才能打敗強敵,復興祖國。”他一面說著,突出骨溜溜的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瞪著江濤。
江濤看了看馮登龍傲慢不遜的神色,笑了說:“我也堅持我的意見:中華民族要想得到獨立、自由、富強,只有發動群眾,改造經濟基礎,樹立民主制度。偉大的群眾力量就是英雄。”這是老問題,不久以前,為“國家前途”和“救國方針”的問題,引起兩個人的爭論,青年人好勝,就為這件事情傷害了感情。
嚴知孝拈起兩撇黑鬍子,睜開眼睛,聽聽這個說得有理,聽聽那個說得也有理。笑了笑,說:“都對,你們說得都對。”停了一刻,又說:“做為一個‘人’來說,要愛祖國、愛人類、愛天地萬物。”
馮登龍氣昂昂地說:“我說的是真正挽救國家民族的危亡,並不是把國家的權柄從狼嘴裡掏出來餵狗。”
江濤聽他話裡帶刺,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登龍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聰明的先生!我說的是真正建立人民的祖國、人民的軍隊,難道這‘權柄’還會落到國家主義者手裡去!”
第二師範和育德中學只隔一條馬路,是錯對門兒。馮登龍是一個國家主義派的得意門生,江濤是共產主義者,他們互相都瞭解。嚴知孝常趁著禮拜或是假日,叫他們家來玩,共同消遣寂寞的日子。兩個人政治見解不同,裂痕越來越深。可是,因為有嚴萍的關係,他們又不肯不來,而且來得更多。
馮登龍聽得江濤譏誚他,一下子冒起火來。嗤地扯開衣襟,才說動手,嚴知孝哈哈笑著,伸出兩隻手把他們隔開,說:“適可而止,都對,你們都對!誰能把國家從水深火熱裡救出來,他就是至高無上的英雄!”
馮登龍氣得臉上紅彤彤的,冒出滿頭大汗,說:“光說空話頂屁事,明天我就要上前線!”
嚴萍忙打盆水來,擰把手巾遞給他。說:“何必呢,大家在一塊兒談談嘛,也那麼雷霆電閃的!”
馮登龍說:“我表叔在東北鬧起義勇軍來,要成立教導隊,叫我去學軍事。”自從瀋陽事變,激於救國的熱情,東北義勇軍蜂起。有共產黨的,有其他各黨各派的,還有封建軍閥的。嚴知孝說:“還是等畢了業吧,你爹供給你上學不是容易,何必半途而廢呢?”
江濤說:“不能妄想抗日前線上多一個膘膘楞楞的傢伙,就能把日本兵打出去!”
馮登龍說:“我也不相信成天價摳書本、翻紙篇子,吹吹拍拍地能救了國家。”他在屋子地上走來走去,說:“墨索里尼當過小學教員,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不過是個二等兵,後來他當了國家的元首,實行了狄克推多。”
嚴知孝打斷馮登龍的話,說:“好,這是青年人說的話。大英雄,要為祖國爭城略地,把熱血灑在疆場上。”
嚴萍插了一句,說:“我也贊成他去,失學失業的年頭,畢了業也是失業,還不如上前線打日本。”
談到這裡,江濤見嚴萍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小屋子,他也跟過來。一進門看見桌子上多了一個小小的白銅鏡框,裝著馮登龍的相片,兩條挺硬的眼眉,伸到鬢角上,眉梢向上翹著。眼睛圓圓,射出尖銳的光芒。江濤反來複去,看了又看。也從胸袋裡掏出一張小照片,悄悄地放在桌子上。江濤走出去倒了杯茶回來,嚴萍用圖釘把這張照片釘在牆上。趁著嚴萍一轉身,江濤又把照片摘下來,掖進衣袋裡。嚴萍轉過身來一看,照片不見了。她聳起眉峰,這裡尋尋那裡找找,最後看到江濤。兩隻黑眼珠傾在鼻樑上,一動也不動,她生氣了。
江濤被她尖銳的眼光逼著,不得不把照片悄悄地放回桌上。臉上怯生生的,象是說:“你沒有地方擱放嘛!”嚴萍伸手把鏡框噼啪地扳倒在桌子上,拆出馮登龍的相片,扔在一邊,又把江濤的照片裝進去。啪地一聲戳在桌子上,撅起嘴來,盯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