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尖嗓子高聲叫著。江濤拉著嚴萍,走上樓梯,坐在一間小房裡。嚴萍看見夥計一條胳膊上摞著十幾碟包子,通、通、通地跑上樓來。又把十幾個碟子摞在胳膊上,通、通、通地跑下樓梯,她抿起嘴兒笑著說:“看起來,天地間什麼事情也不是容易的!”
吃著早點,江濤悄悄地問:“怎麼樣?不害怕了吧?”
嚴萍說:“只要有個人兒在我身邊,就什麼也不怕。”
江濤說:“鍛鍊鍛鍊就好了……這算是個假設吧,假如有這麼一天,你被捕了,又該怎麼辦?”嚴萍聽了這句話,把兩顆黑眼珠傾在鼻樑上,仄起臉兒想了半天,才說:“被捕了?聽說那是很可怕的!”
江濤說:“沒有什麼可怕,對一個堅決抗日的革命者來說,這是家常便飯。比如我吧,比如你吧,就時常有被捕的可能。只要思想上有準備,並不可怕。”
嚴萍兩隻眼睛望著窗外,搖搖頭說:“不可怕?”
江濤說:“比方說,你一旦被捕了,人家要問你,江濤是主張抗日的嗎?”
嚴萍眼睛瞟著江濤,笑著說:“不是。”
“張嘉慶是嗎?”
“不是。”
“人家要打你,要軋槓子灌涼水!”
“我豁出去了,我寧自死了,什麼也不說。他們果真這樣,他們就決心向日本帝國主義投降了!”
江濤說:“象蔣介石和汪精衛之類,投降日寇是完全可能的!我們準備在民族敵人和階級敵人面前經受考驗!”
43
冬去春來,日子過得好快。一九三一年的秋天,日本軍國主義的關東駐軍,在古老中國的滿洲燃起戰火。國民黨反動派堅持不抵抗政策,要放棄滿洲,把東北軍調往江南“剿”共。
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嚴知孝夾著書包,從學校走回來。洗去手上的粉筆面,立在窗前抽著煙。看藍色的天上,有幾片白雲飛馳,他臉色蒼白,反問自己:“這就算是亡國了……這就算是亡國了……”他說著,兩顆大淚珠子落在地上。
媽媽正在廚房裡做飯,聽得嚴知孝一個人在屋子裡自言自語,她說:“這麼大的國家,這麼多的軍隊,怎麼能一下子亡了國呢?”
嚴知孝說:“人多遮黑了眼,兵多吃閒飯!自私自利的傢伙們,只知鞏固個人的地盤,發展個人的勢力,誰是為國家民族的?咳!我想不教這個書了,回家當老百姓,眼不見心不煩,等著當亡國奴算了!”
媽媽聽得嚴知孝大一聲小一聲地說話,掀起圍裙擦著手,從廚房裡走出來。隔著窗戶說:“又不是自格兒的事情,操那麼多心幹嗎?那些做大官們的自然有辦法。不教書了吃什麼?喝什麼哩?”
嚴知孝說:“你算想錯了!越是官兒大,身子骨兒越是值重。敵人一來,他們跑得更快!”
嚴萍從學校下課回來,把車子放在廊簷下。從屋裡拿出把纓摔子,撣著鞋上的塵土。看見爸爸悲慼的臉色,抬起下頦兒想:“讀書,又有什麼用呢?敵人一來什麼都完了!”
說話中間,馮登龍走進來,這人長得身體很魁梧。嚴萍和他同時走進屋裡,他看見一家人臉上都帶著憂愁,也呆呆地站住不說什麼,嚴萍搬過張椅子說:“請坐。”
嚴知孝把頭仰在帆布靠椅上,拍著膝蓋說:“完了!完了!我看不見有那一個是肯救國救民的?”他為國家民族的危亡,感慨很深,實在覺得過不下去。
馮登龍豎起眉毛,閃著銳利的眼光,看看嚴知孝,又看看嚴萍。掏出煙盒子,捏起一支菸,在盒子上戳著,說:“想救國救民的,大有人在!中華建國四千多年,出了不少英雄,挺身出來挽救國家民族的危亡。這就是國魂!只有喚醒國魂,才能挽救祖國!”他好象胸有成竹,晃搭著身子,楞楞角角地說著:“瀋陽事變,沒有什麼可怕。相反,應該慶幸。這好比在睡獅身上刺了一劍,它才能驚醒。它這一醒呀,就要吃人!”
嚴知孝聽他這個得意的學生,大言不慚地說著,臉上的愁悶就散開了。打量一下登龍,說:“你說得很對!中國的衰亡,就是因為斷了國魂,缺少了英雄。你看!這一群賣國賊們,能救得了國家?”
馮登龍說:“英雄造時勢,有了出色的英雄,自然就能打退異民族的侵略。”
嚴知孝用食指磕著菸灰,在屋子裡踱來踱去,說:“從中國歷史上看,凡是異民族入主中原的,就沒有不失敗的,也沒有不殘忍的。元世祖忽必烈入主中原,十家一個蒙古人管待,十家一把切菜刀。清世祖福臨入主中原,光文字獄就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