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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宋曼姬皺起眉頭:“麥老闆恐怕會拿酒罈子把你砸出門。”

酒肆的波斯老闆叫麥阿薩,大夥兒都照夏國習慣取第一個字做姓,稱一聲麥老闆。

西市蕃坊,多少年夏夷雜處,相安無事,早已形成入鄉隨俗,相容幷包的慣例。當然差異總是存在的,比方宋家母子,最初並不姓宋。昔日高祖起事,除了夏族本部軍隊,麾下另有三族十六部,其中一支雖屬回紇,實際卻是各族流民奴隸依附聚合而成,曾經飽受欺凌。因高祖一視同仁,故忠心耿耿,驍勇善戰。鹹錫立國,這支部落被賜以國姓,允許留居國都。太宗遷都後,其中大部分不願東遷,仍留居西都舊京。如今這舊京城蕃坊內姓宋的居民,皆自稱其後裔。此族內附由來已久,又頂著國姓,多與夏人通婚結親,一貫不拿自己當外人。儘管近年逐漸沒落,心理優勢卻不曾消亡,很有些瞧不起波斯大食暴發戶,以及西番南蠻東洋北胡來的土鱉。

然而心理優勢畢竟抵不過實力劣勢。好比宋家母子,就要仰人鼻息,傍著波斯老闆吃飯。麥老闆生意雄厚,年長德尊,在大夏安居樂業,為鹹錫朝的經濟繁榮做出了巨大貢獻,故而被推舉為蕃坊坊長,即代表胡人利益的基層行政長官之一。從前宋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在酒肆乾點輕巧活兒,看在他母親面上,施捨幾文錢算不了什麼。這回鬧出的亂子太大,若非宋曼姬曲意奉承,婉轉相就,她兒子早就被直接扭送官府了事了。

母親說不能去,宋微即便心裡直髮癢,也明白勉強不得。央求道:“那我出去遛遛行不?”

宋曼姬收拾妥當,輕提裙襬,預備出門,指著外堂:“我拿回來幾瓶翡翠漿,王大郎一瓶,裴七郎一瓶。侯家大娘不肯受藥費,給侯小夏送兩瓶。虧得他傷不重,侯大娘就這一根獨苗,你叫我拿什麼臉去見她?……”

透過前幾日的言語試探,宋微已經清楚,這幾人均為平日玩伴,即母親嘴裡狐朋狗友是也。械鬥當日,居功至偉,各有損傷。宋曼姬早已登門道謝道歉,送了醫藥費。現在兒子能動彈了,再上門表表心意,以全禮數。翡翠漿乃高昌國進口葡萄酒,價格不菲,極受歡迎。

宋曼姬一路嘮叨,臨到門口,又回頭叮囑兒子穿衣戴帽,切忌遊逛無度,吹風受涼,尤其萬萬不要去北巷,高家那賤婢私奔在外,還沒抓回來,免得萬一遇見高家人,再起衝突。

人已經到了院中,忽然又折回來,將剩餘兩瓶翡翠漿收進自己房裡:“你頭上的傷,至少兩個月不能沾酒。敢偷喝一口,看老孃不扒了你的皮!”

第〇〇二章:莫道美人多有意,難為浪子肯回頭

宋微琢磨片刻,把頭髮全部攏到頭頂,胡亂綁了個髻,找出頂尖頭翻沿兒圓氈帽扣上,連同裹傷的白布一併罩嚴實。再往鏡子裡這麼一照,果然順眼多了,好一個俊俏胡風小郎君,引領時尚最新潮。

拎起四瓶翡翠漿,雙手掂一掂,不甚穩當,從雜屋裡取個藤條小筐裝好。酒香隱隱傳來,不禁縮縮鼻子,低頭端詳研究。軟木塞、熟鰾膠,紅紙封條纏碧絲線,拆是拆得開,定然合不上。摸摸腦後的大包,不甘心地放棄: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自從清醒以來,僅限於室內活動,第一次踏出大門,不由得激動萬分加小心翼翼。站在臺階上,回頭仔細打量自家門戶——總不能回來時找不著自個兒的家。這一打量,宋微才發現,門牆兩側嵌著一對雕花刻字青磚,夏文小篆,很端莊的樣子。其右曰:“節烈世標。”其左曰:“例行旌表。”

不論哪輩子,宋微都想起唸書就頭痛,因此即使前後做了許多年古人,他的文言一直不大好。多虧穿越第一世遇上個魔鬼般的太傅,生拉硬拽讀了三年書,才不至於登基後真的仿效後世某位帝王,提筆硃批“朕知道了”,“朕就是這樣的漢子”。那段地獄般的唸書生涯,早被宋微掃蕩出腦海。只不過,大概湊巧年紀正好,當時打下的那點底子,就跟刻在骨頭裡似的,哪怕幾番死去又活來,連那魔鬼太傅叫什麼名字都忘得一乾二淨,宋微也沒忘了背過的幾本經典,由此攢下老本。

所以,自家門口這八個字,難為他認得全,還讀得懂。

讀懂之後,更加糊塗了。自己那個美豔潑辣的娘,如果從男人的角度評價,簡直從頭風騷到腳,實在看不出跟“節烈”“旌表”有半文錢關係。莫非這舊京城的府尹官吏眼睛都瞎了麼?還是說孃親大人屬於天生表裡不一的典範?宋微覺著自己應該是知道內情的,不過暫時想不起來罷了。

辨了辨方向,憑直覺往巷口走去。這種類似腦震盪的症狀,照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