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注比他下蠱用計得到的更多,一幅繡圖能有多少花卉?他們十幾個人,怎會數不清楚?他一時口乾舌燥,忘了保持謙謙風度,立即說道:“我輸了就把祈如給你。這奇獸能心想事成,價值不可估量,坊主不算吃虧。”
在眾人眼裡,與其要一隻不知來歷的小獸,不如實實在在看牢手中的財貨,都盼著側側改變主意。陰陽不免惱怒,暗忖只需武力就可奪得祈如,何必費盡心力豪賭。
唯有紫顏,眼中神光流溢,篤定地望了側側,彷彿乾坤萬物皆在掌中。長生本是心中惴惴,見了少爺的神色,忽然大定,對輸贏再也不以為然。
祈如在金絲籠中焦慮亂走,側側想起夢中與它的對話,生了惻隱之心,徑自下了高臺行到它跟前,妙目瑩瑩如訴。那小獸團團轉了片刻,發覺她善意的目光,奇異地安靜下來。兩邊對視了一陣,側側哀憐地收回視線,對風功說道:“好,賭注既定,請來觀圖。”
顯鴻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打點精神迎接興隆祥的人。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斜陽西落,高臺寂寂,別有一番淒涼之意。
進到樓閣之內,側側與紫顏攜手入座,氣定神閒,悠然如春野閒遊。待眾人坐定,側側命玉簪與流蘇捧出一幅大紅彩繡。
兩女吃力地端來照壁大小的巨幅繡圖,顯鴻眯起雙眼,隱隱覺得風功似乎討不了便宜,鬆了口氣。長生吃驚不已,這幅繡圖僅是織繡就要耗費年許,其中人力物力非同小可,一炷香的辰光,風功未必能贏。
風功暗暗叫苦,嘴硬地說道:“坊主可以燃香了。”
側側擺了擺手道:“不急。玉簪、流蘇,開圖!”
風功目瞪口呆,眼睜睜看到那繡圖竟一疊疊漸次開啟,鋪攤在地上,宛若廳堂大小,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硃紅鳳穿花織金緞地上,本已有無數暗花底紋,其上偏偏又用衣線繡四色暈染,刺了數不盡的纏枝蓮花與芙蓉,看去富麗堂皇眼花繚亂,豈是一炷香的辰光能數得完的?
側側對顯鴻笑道:“這幅《錦繡江山圖》是進貢給玉翎王之物,還請堂主懸掛起來,免得損毀了繡品。”
顯鴻目眩神迷,聞言清醒過來,樂呵呵遣了數名屬下,將繡圖懸掛在一面牆上,頓時星光璀璨,匯就一條寶光瀲灩的浩瀚銀河。
風功暗自惱怒握拳,面上波瀾不驚地笑道:“坊主既然出了繡圖,香料似乎該由我興隆祥來選。”側側安然道:“少東家只管選香。”
風功冷汗貼身,撥出一口氣,忙命人取了一枚簇巧攢花的迴環香篆,算來燃盡約要半個時辰,這才安心地道:“此香名為花開富貴,與這繡圖極為般配,就用此香如何?”
“好。”側側依舊笑得自如。顯鴻皺眉不已,這未免太過託大,風功帶了十幾人,若是一齊清點,半個時辰未必不能數得清楚。
風功便在一具鎏金香盤上點燃那枚鏤花印香,一待香菸繚繞而起,興隆祥諸人皆聚精會神往繡圖凝看,側側眼中盡是譏諷蔑視之意,取了一盞清茶與紫顏兩人品茗,無視對方劍拔弩張。
風功暗命手下分工協作,一人數一塊,可這幅繡圖浩浩蕩蕩,劃分實地並不容易。他獨自數了片刻,就已雙眼迷離,分不清花草枝葉。好在他手下能人甚多,還有專門操持織繡生意的兩個少年,一人一半目視十行,用心默記花卉數目。風功見狀,稍稍心安,又從頭識記花數。
紫顏為側側斟茶倒水,低聲偷笑道:“這些時日不見,沒想到你戲弄人的本事見長了。”
側側與他促膝並談,甚是快活,聞言眉目流轉,淺笑道:“你說,若是我和你打這個賭,你可能贏我?”
紫顏慧目一閃,“這是必須要輸的,輸了就可答應你一件事,我欠你甚多。”
側側不服氣地道:“哼,你言下之意,如你出手,一定就能贏,不過是怕我丟了面子?”
紫顏左右顧盼,故作無辜,“我沒這麼說……”
側側皺眉道:“我就不信你能數得清,這繡畫費我一個月籌謀畫稿,又用了百名女工,整整繡了三百日,給你一個時辰,未必數得完。”
紫顏神秘一笑,走到翹頭案上磨墨揮毫,在生宣上用竹管紫毫細細地寫了四字小楷,捲成一團。
側側見他明眸澄澈,不免想道:“他莫不是學了夙夜的法術,學會了神機妙算?”
猶疑間,紫顏將紙卷塞在她手中,笑道:“待他輸了,你再開啟來看。”
側側咬唇不語,攥著紙卷只覺手心火燙,對風功的輸贏已不太在意。
長生與卓伊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