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口氣搬得動,拿多少都行。”墟葬說完,一對眉毛彷彿牽連到一處,依然苦惱地皺著,慢慢搖頭往外走。
炎柳聽得兩眼放光,恨不得對了他的背影高聲嚷嚷:“你還有多少仇家?不如多來幾個?喂……”
次日清晨,墟葬在居處梳洗完畢,仍是買了幾張餅,正想牽了駱駝上路,前面走來一對母女。
“真是巧呀,又見面了。”迎面那女子巧笑倩兮,眸子裡有一種媚,讓人想起湖藍的碧水。她今日穿得仍是花光明麗,來往行人看花了眼,走遠了也要戀戀不捨地回頭。
墟葬很想裝作不認識,但他此刻戴的這張臉,很不巧,是見過她的,當下只得一笑。
“相逢即是有緣。北荒遼闊,難得見到中原來客,妾身正想用些茶水,請先生共飲一杯如何?”那女子靠近,如蘭麝逐風,裹挾了沁人的美。
“夫人客氣,我請這小娃兒吃點東西吧。”他笑容裡有種認命的坦然。
墟葬就地繫好駱駝,在那家食肆點了蜜釀與乳酪,又幫女娃兒搭了一個座,安安穩穩坐定。那女子無視周遭客人肆意打量的目光,專心地用美目望著他,笑吟吟地。那三歲多的女孩也是如此,彷彿墟葬是一朵仙花,能看出琳琅寶氣,溜溜的眼珠兒盯緊他不放。
墟葬平素自詡風流,此時淺笑凝看這兩人,看似色迷迷的,心中已不停在盤算吉凶。
“這回公子可說名姓了麼?”
“別喊我公子,一把年紀的人了。”墟葬笑了笑,“我姓葉。”
“葉爺?”女人嫵媚一笑,花容璀璨,“先生說笑了,我可不慣叫人爺爺……小女子名叫娥眉,這是我女兒纖纖。”
她換過稱呼,將名字和盤托出,墟葬盯著她,彷彿沉迷在明麗耀眼的綵衣和妖嬈蠱惑的笑容中。女人抱起懷中的孩子,細絹衣褲,一雙漆黑靈活的眼珠兒,冰肌玉骨,透出與世無爭的純淨。
“雖名纖纖,卻非弱質,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墟葬讚歎,又認真地瞥了娥眉一眼,一個妖媚一個出塵,若是親生母女,其父不知是何等人物。
“那日打斷了先生,不如,先生再念一首詩?”娥眉吐氣若蘭,鬢影衣光,俏生生一隻狐狸模樣。
墟葬沒有拒絕,想了一想,便悠悠吟道:
“驛路經逢信可招,何辭慷慨坐吟騷,詩成每愧題雲殿,興到無妨愛野庖。
明月菰蘆鴻北國,秋風庭院露中宵。邇來浮世難期會,未允空弦久不調。”
墟葬的語音鏗鏘有力,如金石作響,同時,凌空拂指,彷彿指下有泠泠絃音,悅人耳目。娥眉眯起眼細細看著,眉眼裡的笑意宛若淺溪,一點點流到人心裡去。
她咀嚼半晌,嘆道:“先生大才,我聽得半懂不懂的,讓先生見笑了。”
“是我掉書袋,慚愧慚愧。”墟葬看了纖纖一眼,小女孩眼中閃著聰慧的光,像是都明白。
“不如先生說個故事解悶?纖纖你說好不好?”娥眉挽起女兒的秀髮,小女孩歡喜地拍手。
墟葬軒眉一振,玄黑的眸中彷彿洞悉前世今生,他凝視碗中蜜釀,流金色的液體如螢火盪漾,“既是如此,我便胡亂說一個,打發辰光。小丫頭,你聽了,莫要害怕。”
纖纖露齒一笑,竟有幾分嫵媚氣,墟葬忽然憶起一些煙塵過往,薄倖無忌,恩怨交錯。
“我在年輕時,很喜歡流連煙花巷陌,那些瓦舍勾欄、秦樓楚館,常請我去尋吉宅,看風水。一來二去,認得幾個色藝俱絕的慧黠女子,其中有一個,名叫碎錦,姿容甚美,歌舞絕倫。”他的聲音彷彿吟唱,話語間有琴瑟和鳴,箏簫齊奏,便看見春風十里妖嬈路,偎紅倚翠,如痴似醉。
娥眉明眸流轉,似乎並不怪罪墟葬說這些教壞小孩子,吃吃笑道:“先生莫非愛上了她?”
墟葬搖頭,曼聲續道:“她的心志不在風月。碎錦是好人家的女子,可惜自小有個薄情的爹,為了榮華拋妻棄女,他們母女倆流落異鄉,只得寄身勾欄,聊以為生。她雖至孝,但其母纏綿病榻,過世之後,她便向我求教堪輿之術,要為孃親尋找一塊風水寶地。”
娥眉嫣然笑道:“她娘若葬得好,她便脫籍有望,的確是個聰明女子。”
墟葬又搖了搖頭,雙眼彷彿蒙上了霧氣,哀憐地嘆道:“她安葬孃親之後,又苦苦求我,要我教她如何辨認大凶之地。我一時不察,竟傳授於她,誰知過了半年,她也突染惡疾,身故前求我為她送行,告知我,她自擇了一塊火城背水之地!”
娥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