幅圖徐徐在眼前展開,彷彿繚繞的晨霧散卻後,露出歷歷分明的景緻。
“客官喝過碧芽清茶,燻過留香坊的杏園名香,自右春坊、菱園巷,穿過融蓮齋,到了蘼香鋪。我說的可有錯?”她說得紋絲無錯,眾女訝然,那人淡然地說道:“她認得你們,自然知道你們來自群芳樓,不必驚訝。”
“想是客官沒留意騎馬時,衣上留了臨街各種香氣。右春坊左氏墨園的墨香,許家鋪子的餅香,還有菱園巷販賣的米粉丸子,含了去年桂花的幽香,巷子口犀皮鋪的漆工,用的石黃和生漆氣味濃烈嗆人。至於融蓮齋新蒸出籠的白饅頭,熱騰騰的素樸香氣,就藏在你的袖口。”
那男子終於動容,靜默半晌,回首含笑問眾女:“你們可選好了心愛的香料?”
眾女圍了姽嫿,問她有何妙香可選。姽嫿恢復了老闆的作派,言笑晏晏談起生意經。那男子漠然地瀏覽薰香器具,雙眼似斷了發條,險險又要閉攏。雪梅察言觀色,示意眾女趕緊挑選。
采薇指了兩個香盒道:“我要那兩盒……其他的也很好,真是挑花了眼,不若你幫我選。”男子隨意拿了幾盒,像打發玩鬧的孩童,塞在她手裡。眾女見他似有不耐,忙挑了數品香料,找姽嫿結算。那人道:“一併由我付,你們先回去。”采薇仍想留下,被雪梅扯了衣袖,拽出門去。
姽嫿也不阻攔,等閒人退去,引他往裡屋走去。那人半躬了身尾隨,一雙眼轉來轉去,看似漫不經心地打量,隨意的一眼像是搜去了蘼香鋪的精髓,將秘藏的香意納入了心胸。
靜室點塵不生,當中一張戧金填漆矮几,放了一柄芙蓉石如意,有微茫的淡香飄拂。那人除去靴子,套上香薰過的素襪走了進去。姽嫿施施然跪坐在緙絲繡墊上,取來杯盞倒了兩杯茶,纖指玉腕凝香,鐲上暗香宛轉,茶湯也是雪般顏色。
那人雙眼稍稍撐開,攬盡美色後,又眯成了一線。
“客官想是有特別的話要說。”姽嫿敬上香茶。
“你的道行足夠深嗎?”他抬袖,想從中嗅出姽嫿說過的諸般氣味,神情迷醉蠱惑,視線詭異莫明,彷彿正用意念的刀將她的血肉之軀大卸八塊,仔細洞悉。
姽嫿被浮塵盪漾的光色環繞,紗衣朦朧閃爍,聞言珠眸一轉,狡黠地笑出聲道:“我為客官燃一丸香如何?借了香氣說話,人也精神。”那人像是祈盼已久,欣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