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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部分

悉的那枚繡針,針動,錦繡自成,一片花光萬里的世界。任由千軍萬馬千刀萬剮,她的心靈動如針,兀自繡著嬌香軟紅,忘卻殘破的半壁河山,心底自有朗朗乾坤。

就像被踩踏萬遍的青石,哪怕踐踏者的腳印深刻其上,依舊不改初衷,默默承載千鈞重量。她察覺軀體也像魚肉被截成數段,只餘了一顆大好頭顱,生生感受這肆虐的痛。

“你若不答應,我不僅能在這夢中殺你,你會再也醒不過來。”烏荻知她武功高強,繡針使得出神入化,可畢竟是凡胎,能走到這一步已是極限,“再下來,我會奪你六識,讓你陷無邊地獄,不得超生。”

青鸞喉管被割,已然無法言語,她見識過夙夜的手段,知再多痛楚,只要心念清淨,便可水火不侵。生死不能改變她的心意,花眷念蝶,雲追逐月,這是與生俱來的愛戀,是日與夜的守候輪換,無法逃離拋棄。

她的眼在黑暗中張開,幽幽如火,不熄的意志宛如衝鋒的戰士,寧折不彎。烏荻見了她這般堅持的情狀,不禁微微動容,想到那麼多年來,若能放下無謂的師門恩怨,如她這樣秉持本心去追求去相守,或許就沒有今日一場對決。

人生真的好苦啊!她憂傷地望了黑暗中寂寂求生的青鸞,恨意如撕去血痂的傷疤,傷口仍在,卻沒那麼痛恨了。

說到底,這些年來,他待她一直冷漠如斯,她恨青鸞,只不過這是他青眼相待的女子。

青鸞忽然一笑,熬受苦楚的面容揚起暖暖的笑意,困頓多時的她破繭而出,在劇痛碾過的片刻乘隙喘息。這笑容比平日裡恣意縱情的率性更難得,是鮮血淋漓的泥土上開出絢麗的花,格外驚豔奪目。

烏荻呆了一呆,就算是比痴情,她也勝不過這凡俗女子。心灰意冷之下,茫茫的黑色像被一手扯去的布,露出雪天蒼白的顏色。狂風吹過,青鸞依稀看見風雪裡有個寂寞消瘦的身影,蔦蘿纏絲般的無依。

她無法顧及外界的冷暖,太久的寒冷令她意識渙散,溺水般掙扎徘徊。無可倚仗之時,青鸞念著“夙夜”兩字,一遍遍在心中呼喚。

夙、夜。

彷彿咒語,輪迴千百世,一念清明地記得這個名字。如陰陽,如天地,生來就在那裡,不離不棄。即使她歸去,魂夢裡相隨的,依然有他的身影。

這身影隨她聲聲念念,由虛化實,抹去了漫天的雪色,還原出一張模糊的臉。

這容顏初現,便如晴日,大雪消融,堅冰破碎,萬物不堪他妙目流轉的一瞥,有如神諭。烏荻禁不住他的法力威壓,倉促地避走一隅,不無狼狽。青鸞恢復肉身,軟軟倒地,被他小心翼翼攬在懷裡,彷彿捧著斷莖的花葉,一臉心痛。

依偎著他,暖暖的體溫化去她心頭的冷。

“我還在夢中,對不對?”

“有我在,你隨時可以醒來。”他溫言在她耳邊低喃,“我來遲一步,你受苦了。”

“不,我不要醒。”她定定看他,蝴蝶之翼扇出歷歷過往,“你沒有來遲,這樣就好。”

他明白,她已經知道了。

一生一世一個人。

偏偏這個人,不是普通人。

“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他替她整理凌亂的髮髻,即使在夢裡,纏繞青絲的指尖,依舊將她的心撫慰,“我的道心,要追求永生之境。我的凡心,還貪戀塵世溫暖,我唯有一分為二,仙歸仙,凡歸凡。因此我世俗的這顆心,留著伴你。”

你是我唯一的破綻。他沒有說出這句話,她亦是他唯一的救贖。

“你的真身裡,是那顆道心?”

“他是我,又不是我。我是他,亦不是他。何須分真假?兩個都是我。”

“是了,那是身外化身?”青鸞忐忑地問,修道者的愛戀究竟是怎樣的,她曾無數次想尋出答案。是她壞了他的道心?是他寧可分身也要與她相伴?她執著的情愛,對他而言,其實是負擔嗎?

“如果我說,我這具身軀是化身,你會無法接受嗎?”

“化身也是你。”青鸞想起夙夜的師父兜香,娶妻後功力盡毀,必須要有犧牲,才有收穫的幸福,“你師父他莫非沒有身外化身?”

“我師父未修出化身,就已拋棄道心。我的道心仍在,兩相感應下,這化身才僥倖存留了大半的靈力。只是我這化身有一顆凡心,無法得大道,也就無法使用最厲害的法術。”

他不是那個一心求道的靈法師,卻是可以和她相守一世的夙夜。

她想她不能貪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