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伊勒固然可惜,紫先生如能捎我一程,結伴同遊幾個富庶城邦,叫我有財可發、有貨買賣,大可不必賠我銀兩。我雖然無用,多年跑北荒諸國,做嚮導綽綽有餘,不知紫先生方便與否?快則一月,慢則半年,我就會離開,絕不拖累諸位的行程。”
紫顏看著側側,徵詢她的意思,側側想了想道:“左格爾先生擅長的生意是什麼?”
“寶物鑑定。尤其對各國的珠寶首飾,頗有心得。”
“好,我答應了。紫顏,我們的馬車應該能坐得下,若是嫌小,到外市換個再寬些的就是了。”
於是次日一行人出發時,新馬車廂體寬敞,抹金鑲銅,四馬各備金銀鞍韉一副,形制華麗。左格爾慷慨地給四人送了厚禮,又自請駕馬一日,螢火和長生便覺此人不是那般討厭。
車出方河集,與風波嶺背道而馳,長生挑開車窗的簾子,回望那個秋意朦朧的山岡。漸行漸遠,腕上深藏的碎石串卻始終溫熱。
就像明年春天,這裡又會是一嶺蔥蘢青翠吧。
銷香脂
遷徙的大雁排成“炫”字飛翔在高高的天際,在馬車勻速的晃動中,長生遙望一成不變的山水雲天,幻想能背展雙翼,逃脫這苦悶的行旅。
自從告別了卓伊勒,紫顏一行在群山間耗費了二十餘日,在盤旋紆錯的險山惡水中兜轉,時常行進到車馬止步之地,不得不繞路重來。幸好紫顏過目不忘,左格爾又擅長辨識地形,兩人協力之下,幾次有驚無險,平安地馳行在山路上。
在外奔波跋涉了大半年,眼看秋葉暗紅,林木披霜,長生不由思念起遠在京城的紫府。在家時心猿意馬,眩目於外邊的大千世界,出得門來,廣袤無界的天地彷彿永遠走不到盡頭,生生地用荒寂疲鈍的日子將人吞噬。
“這種鬼地方,強盜也懶得來!”長生打了個哈欠,懊惱沒人給螢火和側側練身手,避世的心態彷彿生了鏽,想要來一點驚心動魄。
此時螢火和左格爾趕著車,紫顏又睡熟過去,只有側側聽見他的話。她瞥了眼紫顏上回換的臉孔,至今已失卻新鮮,不像旅程初始時有和他打鬧玩笑的心思。如今聊過幾句便各做各的,一個闔眼養顏,一個繡衣發呆。山路顛簸,側側自創了“搖針”手法,如潑墨寫意一般,任由繡針上下翻蕩,自然地繡出一種奇特花樣。紫顏曾見了叫好,又說:“趕路傷神,有空多歇息,否則既老得快,又容易扎著手。”
實在是累了。聽了長生的感慨,側側亦在嘆息,沒想到即便坐了車,流浪八九個月後,心也疲憊不堪。過去紫顏和姽嫿遊歷了三年呢,她這樣想又不甘心,能和他一起,明明應該歡喜知足,可為什麼依然覺得遙遠,如京城到這裡漫長的距離,中間相隔的是無數陌生的風景。
他的臉永遠在變,此刻探問內心才驀然驚覺,她其實並不曾看透面孔後的那顆心。
馬車猛地一頓,人被從錦墩上丟擲去,紫顏的身子彈出去跌落回來,摔在側側身上。側側反應靈敏,張手抱住了他,兩人就勢坐回了原座。長生沒那麼好運,撞在車壁上,頓時吃痛地大叫一聲。側側推開紫顏,打趣長生:“該不會是你盼的強盜?”長生心一緊,壯著膽子撫了臉笑,“有你們在,我才不怕。”心急地開啟窗子去看。
螢火扭頭喊道:“路上有刺鉤,馬受傷了。”
眾人跳下車,前面兩匹馬蹄上鮮血淋漓,它們駐足甚快,後面的雙馬倖免於難。長生慌慌張張地取了藥箱盒子,在螢火的指點下一起清理傷口,左格爾在一邊幫忙。紫顏使了點勁,撿起地上的刺鉤,反覆看了,又放下,說道:“今日走不了,找個地方扎帳篷,我去附近走走。”
長生道:“少爺……要真有強盜……”紫顏笑了笑,從車上摸出一個香袋丟給他,“喏,姽嫿親制的迷香。你乖乖地守著我的寶貝們,別叫人打劫了去。我去了。”
側側留神紫顏的動靜,聞言道:“我也去,你們記得生火做飯。”不等螢火答應,她輕巧地跟在紫顏身後,徑自去了。紫顏和長生進食少且清淡,另三人卻須吃些五穀葷腥,在野外開伙常由側側和螢火打理。螢火望了紫顏的背影一眼,安心地撫著馬兒,拔下蹄上尖刺。
腐木叢生,蒼苔冷滑,蕭瑟寂寞的顏色中飄過紫顏楓紅的影子,一襲秋羅罩面金銀泥絨襖被他穿得像燃了闇火,幽幽地在林子裡燒。側側披了一件翠羽輕裘,宛如迎風搖曳的碧蘿,輕悠的身影始終隨了他左右。走了沒多久,紫顏遞過手來,“路不好走。”
側側自然地任他攙扶,一步一步,下盤極穩,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