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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快要發瘋的時候,一個同學突然說:“段雲,你的鏡子怎麼摔下來了?”我一看,果然,就在我剛才坐起來的地方,就是我的鏡子。已經摔得粉碎,只有木頭的鏡框還是完整的——但也裂開了。我可以肯定,剛才我坐起來的地方就是鏡子現在鏡子所在之處,因為當時我記得自己的手按著一個圓形的水泥凸塊——是當年修樓時留下的。而現在,那面鏡子的框就在那凸塊之上。如果當時鏡子就在,我決無可能不注意到,至少它的碎片會割破我的手。

一切如夢似幻,20年來的人生經驗在此時都不再有用。我處於極度迷惑中,聽任同學將我帶到鏡子面前,心裡還抱著一絲僥倖:也許這面鏡子只是外表和我那面相似而已。可是同學已經拾起那鏡框,那上面分明刻著我的名字:段雲。是我親手刻上去的,絕對錯不了。同學開玩笑:“它跟了你這麼久,你應該好好安葬它才是。”我木然地接過來放進口袋。

“我死了沒有?”我問同學。他們先嚇了一跳,然後全都笑了起來,說我在亂開玩笑。我也跟著笑。誰知道我當時心裡有多麼害怕?我只希望有個人告訴我:對,你死了。或者有人告訴我我瘋了。只要能符合這個正常世界的邏輯,只要不再讓我的腦袋這麼昏天黑地地轉,我什麼都願意做。

曰者說邏輯

可是他們誰都不認為我死了,更不認為我的精神有問題。只是覺得我有點不舒服,拉著我就上樓了。上樓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已經死了,那麼這就是我最後一次和他們這樣一起親密地肩搭肩上樓,以後他們再見到我就會害怕了。想到這裡我真想哭啊。

進了寢室,寢室裡的狀況更讓我說不出話來。

我的被子和書滑落在地上,窗戶大開著。

這麼說至少在床上的那一幕是真的,我真的曾經為了拿鏡子從床上摔下來。“段雲,你怎麼轉性了?東西落了一地,也不收拾收拾就出去?”一個同學說。他說的很對。這不是我的風格。我平常睡覺很安靜,絕對不會從床上跌下來;而且我有潔僻,見不得東西亂七八糟的。如果當時拿鏡子只是跌到床下面,我無論如何都會收拾好屋子,而不會任由一切就這麼維持原狀。

我死了,我死了。我在心裡這麼說,下意識地走到窗邊,從這裡往下看去,那種飛墜的感覺又來了。我嚇得後退兩步,就在這是,窗框上一件東西吸引了我。

窗框上的釘子,就是掛鏡子的那一枚釘子,上面有一小片衣料在飄拂。那衣料是白色棉布衣料,似乎還有一點血跡。當時我穿的正是一件白色棉布休閒衣。我找遍自己全身,在衣襟和袖口分別缺了兩塊衣料,缺口毛糙,看來象是被撕扯下來的。我取下窗臺上那塊布,將它對在袖口上——正好吻合。就在袖口的位置,我的手腕有一道深深的傷痕,彷彿是被什麼利器劃破,袖口部位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先前我一直沒注意到。我仔細察看了一下,那枚釘子上也有一點血痕跡,想必是我跌下去的時候劃破手腕留下的。

可是衣襟上缺的一塊三角形衣料卻沒有看見。衣襟下的肌膚有一道鮮紅的劃痕,其中一部分已經淤青,但是沒有出血,看上去象是被某種鈍器劃傷的。

如果我真的曾經摔下七樓,那麼……我慢慢從視窗探出頭——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三樓的視窗,有一根鐵棒伸出——那是三樓的同學用來晾曬衣服自己支的支架。鐵棒上鏽跡斑斑,一點飛揚的白色令我徹底地絕望了——那就是我衣襟上所缺的布料。

沒錯,我的確曾經摔下七樓,在視窗的釘子上劃破了手,在三樓的鐵棒上劃傷了腰,然後在一樓的地面上死了。

當晚,我一個人在落雁湖畔挖了個坑,將那面鏡子的鏡框埋起來。我的心裡覺得十分淒涼,彷彿不是在埋鏡子,而是在埋葬自己。鏡框有我來埋,我自己的屍體呢?

曰者說邏輯

我不知道要找誰來幫忙,這件事說出去沒有人會相信,說不定會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可是一個人承受這樣的事我受不了。於是我來找冷醫生。

段雲說到這裡就停下來,把目光投向冷心。冷心發現自己突然負起了把事情說完的責任,只得繼續說下去。

段雲來找冷心是10月15日夜裡7點,太陽終於隱沒了最後一絲光芒,黑夜真正的來臨了。

到那時候,段雲已經一個人在校園裡轉了不知多少圈,並且在落雁湖畔埋好了鏡子。終於在自己瘋掉之前決定來找冷心。

冷心正準備出門鍛鍊身體,就看見段雲飛快地進來,四處看了一陣,問道:“冷醫生,這裡還有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