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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屋靠東兩間房,門都朝廳屋開著。內裡各置一張床,床上的墊單、被褥都很舊,只是沒見補丁。床上堆放著男式的毛衣、棉衣等物。床頭各有一張五屜櫃,可能是放衣物的。靠南的那間,五屜櫃上擱著一臺29英寸彩電,她告訴我:“彩電就是我們家最值錢的家當,當年花了三、四千塊錢買的,不過已用了五年,如今只值千把塊了。我們夫妻倆沒別的愛好,有空就看看電視。廠裡很多人都打牌,我們沒錢玩。我丈夫每夜從外邊回來,累得渾身散架,又有神經衰弱,老睡不著,只好躺在床上看電視,等安眠藥藥性起了借勢睡去。”
廳屋靠西是廚房和衛生間。廚房裡一臺電冰箱,“萬寶”的,門上的綠油漆已剝落得快光了,剝落處生著厚厚的鐵鏽,使我們看起來像一個蒙滿歷史積塵的大怪物。她插話:“電冰箱還是1985年買的,如今又耗電、又難製冷,我們已把它用來當碗櫃呢。”
衛生間是那種最普通的老樣式,又小又簡陋。
沒有陽臺。衣服從窗臺上伸出竹竿晾著。
所有屋子裡再無其它值錢的物件。
其夫張天壽,1957年生於文康鎮。本屬非農業戶口,一道政令下來,全家大小五口於1974年下放到本鎮的工農村。1980年6月,張天壽被招入棉紡廠,在前紡車間當梳棉保全工,也一直幹到2003年6月廠子停產。
妻子當了23年的擋車工,丈夫當了23年的保全工,門當戶對,一對典型的下力人。
一夜之間,下力人沒了下力的崗位,有力無處使,更要命的是生活沒了著落。
上有老下有小的,四張口大張著,總得有所打發。這可怎樣辦?
棉紡廠倒閉的事件,對這夫妻倆無異於天塌地陷。
張天壽患有慢性胃炎和神經衰弱,一連幾天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李永蘭身體好些,如此大事也把她給擊跨了。體重直線下降,半個月下來,身體就脫了形,胖子變成了瘦子。
丈夫最先從絕望的境地走出來。他四處求親戚朋友,湊齊3000元買了輛舊“麻木”車,在城裡跑起客運來。清晨5點剛過就起床,早上去拉上早學的學生。中午回家吃頓飯,飯還在喉嚨裡就又跨上車去跑,直到天黑定了方回。如此勤跑、早跑,一天下來最多可賺20多塊,少時還不足10塊錢。但這畢竟可打發一家人的生活了。
生活挺節儉。基本吃素。忍痛割半斤肉,要管三天,是李永蘭看丈夫體弱多病、人又辛苦,專給他弄的。這哪叫吃肉啊,只算給丈夫下了點肉的“引窩子”,“讓他搭點油氣罷了。如今柴米油鹽都貴,肉已長到8塊錢一斤,買不起啊。”
可憐丈夫沒有點油水,哪裡跑得動喲。他還患有風溼性關節炎,早晨出車去必須穿棉褲、毛衣,跑一轉後又發熱,身上要冒虛汗。冷了,腿又受不住,怕發病;熱了,要流汗,又怕感冒,感冒了難拖好,看病去又沒錢,藥買不起,醫院更進不起啊。真是熱也不行,冷也不行。但一跑車,又經常不是熱就是冷,躲也躲不過噢。
廠子停產之後,說是買斷工齡,可直到今日也沒買,廠裡沒錢買,拖著哩。可廠裡能拖,我們不能拖啊。上邊呢,夫妻倆都有老人。婆婆快80歲了,因跌倒而骨折過,有高血壓,雙眼也看不見,原長住我們家,要跟著我們吃喝,再窮也不能剋扣老人啊,有點好吃的除了丈夫便是婆婆。兒子都放在其次。這就增大了開支。大伯每月給有50元生活費,那隻能算是意思意思。今年兒子上大學去後,大伯把婆婆接去住了,我們每月給大伯50元生活費。下邊呢,兒子原來上高中,一年幾千,加上生活費,一年下來就是一萬多。今年上大學,我們專選最便宜的學校,一年學費、住宿費也是5800元,外加生活費,一萬五還難維持。廠裡沒給買斷工齡費,但迫於職工上訪的壓力,答應職工子女考上大學的,憑錄取通知書可借支5000元,這才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政府從今年起給我們發失業救濟金,每人每月145元,倆口子合計290元。加上跑麻木的收入,一月不足1000元。平時每月給兒子寄400元,給婆婆那兒50元,剩下的僅夠我們生活了。這還沒把兒子一年一交的學雜費打在內。原來上班的工資,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幾個錢,都花在了房子上。這套房子交了18000元,原住的老房子是兩室一廳的,賣給廠裡只抵了4000元。當時湊不齊,還找我孃家借了1萬元,這輩子要還,只能等兒子將來立業以後了。70多平方的房子不算小也不算大,可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