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飛每天過著單曲迴圈一般的生活,除了不習慣倒也不覺得厭煩,他相信時間終會把生活與生命磨合到恰到好處,所以對他來說,目前什麼也不做,順其自然地去過每一天也許就是離開宿舍重新適應居家生活的最好辦法。
不過他的父親並不這麼認為。
“沒人會養你一輩子!”週五那天,單位的銷售部經理去外地出差,作為只需負責經理市內上下班接送的司機,陸勁松下午算是沒事了,按慣例,陸勁松在單位食堂吃了頓午飯就直接回家了。
踏進家門,陸勁松一眼望見陸曉飛臥室房門緊閉,跟他早晨出門時的情形毫無差異,心裡頓時不悅。他瞥了瞥牆上的掛鐘,都要一點了,而之前陸曉飛則告訴他每天最晚九點必定起床了。陸勁松在門口換上拖鞋徑直走向陸曉飛的臥室,隨後門被開啟並重重地摜向牆壁,牆腳的磁石在發出“啪!”的一聲亮響後才將門吸住,但整扇門並沒有立刻靜止下來,還在微微地顫動著。陸曉飛被突如其來的響聲驚醒,不用猜,一家三口裡只有他父親會做出這麼粗暴的事來。他試著將眼睛眯一條縫,看看父親接下來還要做一些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結果他剛一抬眼瞼,就被耀眼的陽光逼得立即又合上了,耳邊同時響起“嘩啦啦拉!”窗簾被拉開的聲音。
接著窗也被打了開來,一股寒風彷彿在陽臺上潛伏了很久,突然猛地竄進屋子,陸曉飛沒防備凍得哆嗦了一下,本能地將頭埋進被子,忘了裝睡著的事兒。“都已經醒了還不起來,準備再在床上耗多久呢!”陸勁松盡力剋制著自己的不滿,但空氣裡多少還是被參進了一絲火藥的味道。陸曉飛聞到了,所以他沒吱聲,整個人蜷在被窩裡一動不動,倒不是像小時候那會兒怕他父親會打他——自他成年以後父親就沒動過他一根指頭——他只是覺得眼下的氣氛比較尷尬,不適合正面交鋒,迴避是目前看起來比較合理的辦法。
“問你話呢!”陸勁松見兒子沒反應,語氣調高了分貝質問。能聽出來,陸勁松內心的憤怒此刻開始突圍理智了,儘管陸曉飛整個人被埋在被子裡,但他卻能真切地感受到父親犀利的目光,正彷彿子彈一般射穿了厚實的棉被打到他的臉上,他竟不自覺感到一絲顫慄。
“這就起來了!”陸曉飛嘴上回著,身體還是不動,他有點害怕見到父親臉上的慍色,即便明知接下來不大可能會發生更激烈的衝突。
半晌沒有動靜,陸曉飛有點兒納悶,想父親不可能一動不動愣站在床邊兒吧,可是他也沒有聽見父親離開的腳步聲,他在被窩裡憋得有點兒悶,便懷疑是憋得腦缺氧了,有點兒神志不清。於是他慢慢從被窩裡探出身子準備起床,卻不料一抬頭就撞見陸勁松鐵青的臉。他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議,彷彿陸勁松是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一樣,在他看來,父親的行為可以用怪異來形容了,因為他實在無法理解父親雕像般站在原地那麼久究竟是要表達一個怎樣的意思?
而陸勁松見到兒子起身後也不說一句話,轉身徑自離開了臥室。留下陸曉飛愣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窗外寒風拂體,陸曉飛被凍得哆嗦了一下,才彷彿被喚醒的植物人突然迴歸現實,猛然記起身邊還有“自然”這麼檔事兒,而眼下正值寒冬,於是,當務之急便是穿衣服。
陸曉飛穿完衣服下床,在臥室門口遇見父親拿著柄掃帚要進來,他側了側身子準備讓道,父親卻突然停下腳步,沒有再進來的意思。他估摸著父親又要對他進行一些他已經耳熟能詳的思想教育,心裡本能地泛起一絲反感,為了避免毫無意義的言語衝突,陸曉飛率先動身,朝洗漱間走去。
“你他媽成天這麼混日子好了,看你能混到什麼時候!……沒人會養你一輩子!你這麼下去離餓死不遠了,我告訴你!”陸勁松舉著掃把直指兒子罵道。
陸曉飛沒有回答,也沒有看見父親的舉動,他一直背對著父親直到走進洗漱間,然後把水龍頭擰到最大,配合牙具撥弄出稀里嘩啦的聲響,生怕父親再說出一些更刺耳的話來。
好在沒有。陸勁松罵完便默不作聲,將屋子掃了一遍後獨自出門了。
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陸曉飛看看時間,睡了近二十個小時了,滴水未沾,倒也不覺得餓,他去廚房泡了杯咖啡端到陽臺上,慵懶地倚著玻璃窗,看樓下匆匆來往的行人,偶爾也有一兩輛汽車圖省事兒從新村裡狹窄的道路穿越,還不停地鳴笛,很著急的樣子。陸曉飛不知道他們這都要去哪兒,但似乎他們每個人都有要緊的事去做。陸曉飛喝了口咖啡,沒有加糖,苦澀似乎令他又清醒了一些,他開始回想剛才父親